刘大妈退休大半年了,每日学习,时常锻炼,偶尔写作。大妈从奶奶那里遗传了爱花的天性,据说一两岁被爸妈带着从戈壁滩回内地探望靠边站的爷爷奶奶时,平生第一次看到真实的鲜花,激动地大喊:“这花是红色的”,引得奶奶伤怀落泪。
又一个春天来了,刘大妈去家对面郊野(荒野更确切些)公园溜达,想找寻春姑娘的足迹,结果找回一肚子气。山桃、碧桃、李子、杏子、梨子、玉兰……别说花了,连树也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个白惨惨的死树桩。公园倒是宽敞、齐整了一些,犹如一个专门的银杏公园,光秃秃的银杏树像士兵一样横平竖直地站立着,摆出一个阵法,令刘大妈望而却步。去年确曾看到园林部门的公告,要对公园重新规划整修,包括去除部分树木。刘大妈想当然认为是那些干枯变色倚里歪斜有碍观瞻的树,但万万没想到包括她最爱的那些开满鲜花的树!刘大妈的心愿是下辈子做一棵开满鲜花的树,这辈子最后的归宿就是埋在心爱的花树底下,最好是紫色系的,玉兰、梧桐什么的。
气鼓鼓回到家,和老伴抱怨,那位同志噗嗤笑出声来:“哼,还信誓旦旦要树葬,保不齐树哪天就被砍了”……
这边按下不表,刘大妈于几天后参加了个党员观纪录片活动,宣传12345的,片子还真不错,社区、居委会真够辛苦的,有些老头老太真是自私自利胡搅蛮缠。还有那个接诉即办制度,看来很有效嘛。刘大妈心动了。
12345比疫情期间好拨多了,刘大妈如此这般地叙述了一番,表达了不解和愤怒,纳税人的钱,规划者的心,执行者的手,都放对地方了吗。没想到,当天下午,公园管理人员就来电邀刘大妈过去谈谈,刘大妈说晚上赶火车,那位女士就解释说这是上级统一规划,另外总有些居民反映公园路灯少,晚上不够明亮,所以得留出空间安装路灯。刘大妈更气,上级也不能拍脑袋下命令吧,活生生的结着花骨朵的生命,招谁惹谁了,就砍啦?执行的人只管执行,没有脑子,没有感情?大晚上的,非跑公园转悠,还要弄得灯火通明?
刘大妈到爸妈家了,腊梅芬芳犹在,红梅笑颜初绽,玉兰也含苞待放。悠哉间,接到北京电话,问公园的解答满意不满意,答“对公园没意见,对其上级有意见”。
刚刚,又接到社区(村委会?没听清)电话,又解释了一番,那些开花的树也许本身是有病的树,到夏天生虫子,居民也投诉……刘大妈缴械投降,她不是园林专业人士,她只看到那些树高耸挺拔开满鲜花,树干的颜色亮亮的,透出勃勃生机,但她确实没拿放大镜显微镜考察树上有没有虫卵,那些虫子会对树、对人有很大伤害吗?传染吗?新冠吗?
刘大妈就爱瞎想。总有专家说,水果蔬菜出现一点儿烂的就要全部扔掉!那人呢,不是这儿有毛病就是那儿有毛病 ,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吗,顶多切切切,也没说一个地方坏了就把这个人扔了不要了,那不成了希特勒吗,连日耳曼民族的残障也无情消灭?
心绪未宁,又接到电话,问上一个电话满意不满意,“满意满意很满意”!接着又说,收到12345电话了吗,“记不清了”!
然后真接到12345电话了,评价一下处理过程吧,满意,基本满意,不满意。刘大妈犹豫一秒,还是说不出“满意”,只说“基本满意”,但是,但是,不会再因此接到电话了吧!
呜呜,可怜的被砍伐的树们,刘大妈尽力了,你们安息吧,下辈子做人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