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汪曾祺的《故乡的野菜》,其中有荠菜,马齿苋和灰菜。这几种也是我小时候吃过的野菜。荠菜和马齿苋相对比较少,灰菜很多,特别是在洋芋地里。地里刚长出几寸大的洋芋小苗,灰菜就跟着长出来了。灰菜的叶片椭圆带点尖儿,向着阳光的一面绿色,背面紫红色,粉扑扑的像一种粉蝶。茎嫩而脆。洋芋地里还长一种叫“雀儿肠”的草,茎又细又长,叶子长椭圆,容易繁殖,一长一大片,不能当菜吃,但可以喂猪。我们每天都要去给猪找草,就把它们全都拔了,另挑出灰菜,等找满一背篓后把它放在最上面背回家。
小时候吃的最多的是小叶子指甲菜。这种菜长在河边的石阶浅浅的土层皮上。小小的肥厚的翠绿色叶片,玉白色的细茎。五六寸长,在石阶边柔柔的趴着,一长就是一大片。轻轻一掐,似有细碎的脆响,嫩汪汪的。不一会儿就可以装满一大筐。前几天,我在路边还看到一竹笼这种菜,旁边坐着一个老人。大概现在的孩子已经不知道那是什么了。这种菜不是用来炒或者凉拌,而是用来泡酸菜。还有一种野菜:“刺刺芽”。刺刺芽到处都能生长,地里、岩畔都有。叶片呈灰绿色带点紫红,狭长,四五片分散开,边缘有密密的小刺。嫩的还好。老了,刺芽往往把手扎的生疼,吃起来也扎喉咙。“王八叉”,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它没有刺,吃起来比刺刺芽好多了。这些野菜都是用来泡酸菜的。还有一种长在水里的“水芹菜”,就像现在超市里卖的“西芹”,但我们很少去掐这种菜,怕水里有蚂蟥。
每天早晨九点多,是早饭时间。孩子放学了,大人们也干了一早晨活回来了。每人端着一碗苞谷糊汤就酸菜,坐在门枕上,或是几个人聚在谁家门前,稀糊汤喝得嘻嘻溜溜,家常闲话说得欢欢畅畅。我们都不爱吃刺刺芽,只有实在没办法了才往碗里夹一点点。这时候,父母就常教育我们:不想天天吃糊汤咽酸菜,就好好读书。好好读书,以后才能吃上白米细面。
荠菜,现在倒是常常能在菜市场见到。每到春末,一些老人蹲在路边,面前摆上一竹笼择得干干净净的荠菜,几块钱买上一大袋,回来挑一挑,洗一洗,放锅里造一下,切细,和鸡蛋拌在一起包饺子,味道很好,既有野菜的清香又有嚼头。马齿苋吃得人极少。有一年我专门去野外找了一袋子,拿回来绰了水,用蒜末、芝麻油凉拌,叶和杆都太糙,有股土腥味,家里人都不喜欢吃。但据说马齿苋晒干后炒肉很好吃,但一直没有吃过。
现在,老家的地早就荒了,杂草比苞谷杆还高。况且自己种的菜都吃不完,谁还会去找野菜呢。
时隔几十年,今天想起来,我依旧能看到它们鲜活新鲜的模样;能听到一起找野菜的小伙伴们叽叽喳喳欢快的笑声。
童年的许多记忆是永远忘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