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逝去的亲人
作者:一蓑烟雨走人生
4月,南方已经是春意盎然,“芳菲尽、桃花开”时节了,在塞外,在辽上京西南的天龙山下脚下,茂盛的荒草随风摇曳。
天龙山,当地俗称棺材山,如同一道天然屏障,将呼啸的西北风挡在外面,层叠的火山岩顶,一块巨石如同一个巨大的棺材,昂首俯卧在山顶。
4月17日这天,我的舅舅安详离开。砖砌的坟莹、黑色墓碑在大山的萌荫下、在蓝天笼罩下似乎在诉说着一名老教师的一生一世。
人们忙碌着,我茫然的随着众人烧纸、拨火。坟前跳动的火焰,燃烧的纸灰,随山风四散而落,我不由随口而出“一切皆空!”那种失落和终结,除了对亲人离去的无奈,更清晰的是茫茫前路上,拿不起、又难以放下的丝丝痛楚。奈何,总有丢不掉的琐事挂心头。
忽然,一只蝴蝶翩然地落在脚尖,在我棉鞋上栖息着,它白色的翅膀随风忽闪着,在这满地衰草的山坡上,停的是那样的从容,我禁不住惊呼起来,一声“蝴蝶”招来表哥不解的目光。我停着脚一动不动地看着,在呼啸的冷风中、在随风的凄草中它更像一个精灵,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来自春天的精灵,它歇息片刻,转而飞走。
时光如梭,转眼之间,舅舅去世五年了。一天早晨梦到了舅舅、梦到了蝴蝶。百度了一下,下葬有蝴蝶,有的说是亲人灵魂寄托于动物,不论真假,皆是我对亲人的一缕思念。
舅舅是赤峰师范第一届毕业生,与父亲是同学。在巴林左旗隆昌镇教学,后来调到林东镇职中教语文。因在文革中受到迫害,所以对那个时代有着更深的看法。多年前,父亲去探望舅舅,俩人酒酣耳热之际,讨论起文革,因政见不同,舅舅直接把桌子当场掀翻。从那以后,我对他老人家也渐渐有了更深的理解。
在舅舅留下的几本书中,更多的是采取记录的方式,把自己教学的感悟,对坏学生的引导成才等记在那里,多篇末尾来一首打油诗。书中桩桩件件更多的是一个老人对往事的追惜。一次,我问舅舅您这是诗歌还是记述文,他说,这只是给后人留下点回忆东西而已。舅舅说父亲的诗过于飘渺虚幻。而我认为舅舅的诗太过直白了。文中多是他对自身经历写实和评论,没有如故事般精彩,更没有小说的引人入胜。更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在火堆旁喃喃自语,亦或一个老者把盏微醺后的淋漓诉说。
临近知天命之年,逐渐明白,对父辈的说教和生活方式,其实是历经岁月长河激荡、撞磨,从抵触到认可,再到思想上继承。而从父辈身上学到的只记得贫寒教书、谨小慎微和知足常乐。西汉叔广、宋代司马光、清代林则徐都有诸如:“积金以遗子孙,子孙未必能守。积书以遗子孙,子孙未必能读,不如积阴德于冥冥之中以为子孙长久之计”的说法。而“按规律办事”也正是古人对积阴德的另一种我认为比较贴切的解释。于我而言,回归平淡、找到本心、不作油腻大叔,平凡的活着将是我对人生更深的感悟和践行。
母亲去世的第三年,舅舅去世,母亲去世时舅舅柱着拐杖喊着母亲的名字,泪流满面。亲人离去让我感慨生命无常的同时,更觉得前方有一个无形的黑洞,而我的人生只剩归期。正应了那句“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我本愚笨,对所有世事除了后知后觉,再或者是此生与坎坷挫折相伴。然而我从父辈身上学到的东西让我觉得经历过了、磕倒了再爬起来,才是一个人真正的财富。正如南怀瑾讲《庄子》说,人生,就是痛苦的累积。
愚笨也罢,后知后觉也罢,我以为唯有一颗坦诚的心,才能让我们悠然面对这个世界的风风雨雨和起起落落。正如苏轼的那句“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一个人只有历经风雨击打后,方能有“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坦然和睿智。
庄周晓梦迷蝴蝶,是大思想家庄子给现实插上了理想的翅膀,分不清哪个是蝴蝶,哪个是庄子。人生苦短,还没来得及思考,已近天命之年。每一个人都有梦,理想是梦,思念是梦,平安是梦,健康是梦。可有时,梦还没来得及打开,前方已残阳如血——
或许,我梦中的蝴蝶,正是逝去的亲人在天空、在大地、在草原、在梦醒时,向着我们微笑着、默默注视、默默祝福~~~
记于2021年2月8日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