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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璃,为了沈家日后能有倚仗,你就替你姐姐嫁了吧。”
父亲的一席话,让我坐上了本该属于嫡姐的花轿,嫁进了宣王府。
我以为我和宣王之间最坏不过相敬如宾,没想到,他赠予我的是碎骨堕胎药和三千里流放血路。
他恨我占了他心上人的正妃之位,却不知我才是他苦寻八年的那个人。
01
“玉璃,你玉瑶姐姐身子弱,性子又软,若进了宣王府这个狼窝,以后怕是不得安生。要不,你去嫁?”父亲拿着刚刚颁下的赐婚圣旨,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和蔼。
“是呀妹妹,你身体强健,又懂医理,龙潭虎穴都闯得,何况区区宣王府。”素来嚣张傲慢的沈玉瑶一脸讨好地对我笑,“圣旨只说让沈家女与宣王成婚,并没有指定我沈玉瑶,你嫁过去不算违抗圣旨。”
“只要你愿意嫁给宣王,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沈玉瑶诚恳地抓住我的手。
“可我只是庶女,如何配得上英明神武的宣王。”我不卑不亢地婉拒,“若真把我嫁过去,结亲可能会变成结仇,沈家就攀不上宣王这座靠山了。”
“只要你愿意嫁,我立刻把你记到夫人名下,让你以嫡次女的身份出嫁。”父亲拍着胸脯向我允诺,我低头不语,不肯答应。
三年前,父亲野心勃勃地搅入皇子夺嫡乱局,想要谋求从龙之功晋封侯爵,可大局落定时,登基的却不是他所看好的五皇子陆炎,而是深藏不露的四皇子陆希。即便他不曾在夺嫡之战中出手对付四皇子,暂时没有被新帝发落,他依旧害怕新帝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忆起他曾经站队五皇子的事,借机剥夺他的官位,让他失去户部尚书的尊荣。
为了保住沈家的荣华富贵,父亲便想攀上辅助新帝登基有功的宣王,请旨想让沈玉瑶与宣王结亲,以此求得宣王的庇护。如今赐婚让沈家女与宣王成亲的圣旨下来了,他却又舍不得让爱女嫁给有玉面罗刹之称的宣王,生出了偷龙换凤的主意,让我替嫁。
可我身为沈家庶女,从未享受过户部尚书府的半点恩宠,平日里更是受尽了沈夫人、沈玉瑶两人的欺凌,父亲也对我不闻不问,凭什么要我为了保住沈家的地位而牺牲自己的姻缘?
我在心中冷笑。
“你若不嫁,我就日日折磨你和你那个狐媚子娘亲。”旁听良久的沈夫人见我不从,出言威胁道,“即便你不怕我折磨,你那个病怏怏的娘,能受得住吗?我若真要对付她,她能在我手中活多久,你想过吗?”
娘亲!
我恨恨地抬头看向沈夫人那张神情恶毒的脸,回想起沈夫人对我和娘亲非打即骂、克扣用度的往事,想起她那些淋水、掌嘴、关禁闭的手段,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年轻体壮的我都为她的阴狠毒辣感到胆寒,虚弱瘦小的娘亲如何经得住她百般蹂躏。
我誓死不替嫁的决心逐渐动摇了。我沉思许久,转身对父亲提出条件:“我可以替姐姐出嫁,但你要答应我,拨一个独立的院子给我娘亲住,再派两个勤快乖巧的丫鬟伺候她,夫人和姐姐不能过去‘打扰’她,让她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生活。”
“如果你们做不到,我便是死了,也一定会让宣王把我在王府里犯下的错迁怒到沈家头上。”我凌厉的目光扫过沈夫人和沈玉瑶,她们面有不忿,却被一旁的父亲按住了。
“我答应你。”父亲点头应允。
两个月后,我坐在本该属于嫡姐的花轿里,踏着风雪被抬进了宣王府。
02
新婚之夜,我在新房中苦苦等待,终于等到新郎回来掀起我的红盖头,我顺势抬眸,看到了宣王赵云澜那张面如冠玉的脸。
“你不是沈玉瑶,你是谁?”看到我这张异于沈玉瑶的脸,赵云澜戒备地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我是……沈……玉璃,沈玉瑶的……妹妹,沈家嫡次女。”我艰难地表明身份,赵云澜的手劲轻了几分,却依旧没有松开我的脖子,“圣旨赐沈家女与宣王成婚,我是沈家女,我奉旨完婚。”
“呵。”赵云澜冷笑一声,“我可没听说沈家有嫡次女,我得到的消息是,沈家想跟我联姻,要让嫡长女沈玉瑶嫁给我,怎么嫁过来的是沈玉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沈家在打什么主意。”赵云澜松开我的脖子,将我狠狠甩到床上,“他沈高博想借我的权势获得新帝圣心,却又不舍得把女儿嫁给我这个凶名在外的人,便把你这个不知名的女子嫁过来打发我,让你霸占我的王妃之位,真是好算计。”
“沈玉璃算什么东西,也配当我的王妃?这身王妃婚服,你根本不配穿!”赵云澜招招手,示意在房中侍立的丫鬟扒下我身上的王妃婚服,随即将只着单薄里衣的我拖到寒风凛冽的屋外。
“以后,你就住在冷月轩,没我的命令,不许来我的院子。”赵云澜冷冷吩咐。
风雪中,我缩着身子跟在王府侍女身后走向冷月轩,来往的下人们不时用嘲弄的目光扫视我,像寒风一样,把我入府时的所有期盼一寸寸吹灭。
我出嫁前预想的那些虽不能与宣王相亲相爱、但是能与他相敬如宾和谐相处的场景全都没有出现,我反而要自己照顾自己的衣食住行,忍受下人的冷眼和嘲笑,被看人下菜的王府管事克扣用度。
如果碰到赵云澜心情不爽的时候,他还会命令我为他打扫院落、伺候他更衣洗漱,再被他以我做得不好为由罚跪,一跪就是大半天。没有娘亲在旁与我互相扶持给我安慰,我的日子比从前在沈家时还要难过。
想到父亲和沈玉瑶不时传信过来,话里话外地警告我要在王府里谨慎行事,否则就让娘亲没有好日子过,我只好一直忍气吞声,对王府里的所有欺压照单全收。
我以为赵云澜是因我替嫁沈玉瑶、身份不如沈玉瑶尊贵而不满。后来我才知道,赵云澜早有心上人,是我的突然出现,占据了他预留给心爱之人的正妃之位,断绝了他想与心上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可能。
冬去春来,转眼间,我嫁入宣王府已经三个月了,我再次被赵云澜叫到栖云院中罚跪,我跪得腰酸背痛腿疼。
庭院中的那株梨花开得繁盛,雪白的梨花随风飘落至我身前,我欣喜地弯腰将落花收拢起来捧在掌心中,再抬高双手将掌中花瓣从头顶洒下,为自己造就了一场美丽而短暂的梨花雨,也让我的满怀苦闷有了几分明快。
“我让你在院中罚跪反思己过,你却在玩落花,是把本王的话当作耳旁风了吗?”赵云澜不知道何时走到了院中,脸色难看地望着我,眼神有几分怀念,又有几分恼怒。
也许他是觉得我的行为跟他的某位故人有些相似,又觉得我不配像他的故人,所以眼神如此复杂。我在心里胡乱猜想。
“滚回冷月轩去,今晚不许吃饭,给我继续反思。”赵云澜一声令下,我今晚又要饿肚子了。
03
“本以为你成了王妃,能沾着宣王的光享受荣华,结果依旧像从前一样备受欺侮,连温饱都难以维系。早知如此,你何苦替嫁。”谢云舟又一次翻墙进王府探望我,为我的悲惨境遇连连叹气。
“只要替嫁能换来我娘亲不受欺负、安度余生,再苦再累我都甘愿。”我吃着谢云舟带过来的糕点,安抚他,“我在沈家已经过了许多年这样任人摆弄的日子,早就习惯了。如今不过是被王爷刁难一下而已,我受得住。”
“别皱眉了,吹笛子给我听吧。”感受到朋友的关怀,我感到心中柔软,脸上的笑容越发柔美。
谢云舟依言抽出随身的竹笛,片刻后,笼罩在清冷月光下在冷月轩里便响起了悠扬的笛声,我听得迷醉,思绪瞬间飞回到儿时。
那时外公还在世,娘亲亦颇受父亲的宠爱,得以常常带我回昌州娘家看望老父。谢云舟是外公的关门弟子,比我大了三岁,便以我哥哥自居,在我去外公家时,他会一边学医习武,一边照顾我陪我玩耍,还会教我读医典、锻炼身体。
我们的友谊就在一年三五天的相聚中延续了下来,虽然中途我们曾有几年音信断绝,所幸还能在庆都重逢,我们成了彼此唯一的挚友。他在我被沈家人欺辱虐待时给我依靠和安慰,即便我如今已嫁作人妻,他依旧对我关爱如初,常常冒着被王府侍卫发现的危险翻墙进这个无人在意的冷月轩看我。
“云舟哥哥,谢谢你一直关心我。”一曲奏毕,我心有感慨,突然对谢云舟道谢。
“傻丫头,你是我妹妹,不关心你,我还能关心谁。”谢云舟温柔地摸摸我的头,眼中却藏着我读不懂的情愫。
“璃儿,我把这支清风笛留给你吧,日后你烦了闷了,我又无暇来看你的话,你就自己吹笛解闷,可好?”谢云舟将手中竹笛递给我,“就当我陪在你身边了。”
“好呀,那你教我吹笛子吧。”我微笑接过,随即响起的笨拙短促的笛声裹在轻柔的晚风里被吹向远方。
04
自那以后,如果赵云澜没有刻意折腾我,我就会在茶余饭后勤奋吹笛,又在谢云舟的帮助和指导下整理种植了一片小药圃,他还带了很多医书给我学习,以供我治疗自己的日常疾病,颇有几分自娱自乐之趣。
日子在赵云澜的故意为难和我的苦中作乐中不紧不慢地过着,有一天晚上,神志不清的赵云澜突然闯进了冷月轩。
“《梦梨曲》?你怎么会吹《梦梨曲》,你是不是在学小梨花,故意像小梨花那样洒花瓣,现在又学习小梨花所谱的《梦梨曲》,你想讨好我是不是?”我正在寒云亭中练习谢云舟教给我的笛曲,赵云澜突然冲了过来,口齿不清地叫嚷着,打落了我手中的清风笛,“我告诉你,你永远都取代不了小梨花在我心里的位置!”
“小梨花,你在哪里,八年来,我已寻遍四海,却一直找不到你,你到底去哪里了?”赵云澜的脸色绯红、眼神迷离,语气哀愁地呼喊着,“我好想你,你可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我来不及有所反应,赵云澜忽然歪头看向我,露出痴傻的笑容:“小梨花,是你吗,你来庆都找我了?我就知道,你那么善良对我那么好,宁死也要护我周全,怎么会忘了我抛下我?”
“你长大了,好漂亮呀。”赵云澜将我紧紧抱住,滚烫的鼻息吹拂着我的脖颈,引起一阵颤栗。
“王爷……你是醉了吗,你看清楚,我是沈玉璃,不是你的小梨花。”我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你放开我。”
“小梨花……小梨花……”赵云澜意乱神迷地呢喃着,突然开始亲吻我的耳垂、颈项,未经人事的我顿时全身酥软,挣扎的力道顿时弱了下来。
赵云澜大概是醉糊涂了,竟趁机将我拦腰抱进房中,要强行与我完成迟到了六个月的洞房之礼。
“赵云澜,你干什么,快放开我!我不是你的小梨花,不是你的爱人,你根本不爱我,为什么要占有我,你走开!”我尖叫、挣扎、反抗,竭尽全力想阻止这场混乱的情事,却逃不脱高大威猛又武力高强的赵云澜的桎梏,在屈辱和血泪中度过了迟来的洞房花烛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云消雨歇,赵云澜在我身边沉沉睡着,我却毫无睡意。身体上那股被撕裂的痛感依旧强烈,我的人生也仿佛被今夜撕毁了,我心底那个“对宣王逆来顺受,在冷月轩中努力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的梦想也彻底破灭了。
“赵云澜,你这样侮辱我、糟蹋我,我恨你。”泪水在我脸上放肆流淌,恨意在我早已妥协认命的心里开始疯狂生长。
我心已永坠黑暗,黎明却照常到来,沉睡一夜的赵云澜迎着晨光醒来,转头看到枕边的我,残留的睡意立即散去,像新婚之夜一样再次掐住我的脖子。
“你怎么在我床上,你对我做了什么?”
“王爷不妨瞧瞧,这是你的床还是我的床,是我伤害了你还是你伤害了我。”我的声音嘶哑,却忍不住出言嘲讽已然清醒的赵云澜。
赵云澜抬眸四望,才发现这里并不是他的栖云院,而地上凌乱的衣裳、我身上的斑斑红痕,都在控诉着他昨夜的荒唐之举。
“你……我……”赵云澜松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被政敌暗算了,昨晚的宴席,我的酒里被下了药……”
我神情麻木,对他的解释毫无反应。
“我叫两个丫鬟过来帮你洗漱,再叫御医过来帮你看看有没有受伤。”赵云澜手忙脚乱地拾起衣服穿好,朝我丢下一句,慌不择路地离开了冷月轩。
那一夜之后,赵云澜再也没有故意折磨我、惩罚我,我如释重负,躲在冷月轩中不愿出门,可在午夜梦回时分,我却总会回想起赵云澜那夜滚烫的体温、急促的喘息以及抵死缠绵的身体交缠。
我感觉自己有几分真心遗落在赵云澜身上了,却强迫自己只铭记他在那夜带给我的屈辱和痛苦,忽视心中悄然长出的爱情之花,紧守住自己已然动摇的少女芳心。
他有他深爱的小梨花,我只是因缘巧合下的替嫁王妃,与他绝无深情相守的可能。我只愿我能与他形同陌路地在王府里度过自己的往后余生。
可是三个月后,我发现我怀孕了。
05
“你有了身孕,怎么回事?”谢云舟诊过脉后,面色铁青地看着我,我低头不语。
“是他的吗?”谢云舟又问,我轻轻点头。
“走,去找他,让他照顾你,为这个孩子负责。”谢云舟牵起我的手就要走出冷月轩。
“不,我不想见他。”我停住脚步,挣开手,拒绝了,语气犹豫,“而且……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闻言,谢云舟也停住了,无奈道:“也罢,等你决定好了再去找他吧。”
他拉我回桌前坐下,再次搭脉:“我给你开一副培元养身的方子,你且喝着药,调养好身体。”
我接受了谢云舟的好意,轻轻按住依旧平坦的腹部,内心一片茫然:这个孩子不是我所期待的,它是赵云澜凌辱我的证据,我真的要生下它吗?
我还在迟疑不决,腹中胎儿却一天天地长大,两个月后,我已经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胎动了。
这是我的孩子,是我的骨肉,我与它骨血相连,谁都无法切断我们之间的联系。我与它,就像娘亲与我一样。
想起娘亲对我教导和爱护,想起从前娘亲与我在沈宅偏院相依为命的日子,我终于决定生下这个孩子,要像娘亲养育我那样将它养大。
“这也是赵云澜的孩子……要不要告诉赵云澜我有孕了呢?”想起赵云澜那夜对我的暴行,我有些踌躇。
赵云澜却带着一名娇柔秀美、眉眼与我有两分相似的女子来找我了:“这是姜书梨,我即将娶进府的侧王妃,她想来看看你。”
梨……是他的小梨花吗?我看向赵云澜,他垂着眼,没有看我。
“原来你就是玉璃姐姐,真是冰肌玉骨、清冷如霜。”姜书梨上前一步,笑意盈盈地上下打量我。
我闻到她身上浓郁的花露香味,刹时有些反胃,不由得干呕了几声,双手习惯性地抚上了隆起的腹部。
“姐姐这肚子……是怀孕了吗?”姜书梨讶异道。
“你有孕了?”赵云澜神情微怔,“是那一夜……”有姜书梨在,他吞下了未尽之语。
“本以为澜哥哥八年来心里只有我一人,结果你不仅娶了玉璃姐姐为王妃,还让她怀了你的孩子。”姜书梨美目含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君若有两意,我必相决绝。既然澜哥哥不能一心一意待我,我便离开庆都,成全你们夫妻情深。”说罢,转身欲走。
“小梨花,你别走,我心里只有你。”赵云澜慌忙拉住她,“我只愿拥有你我二人的孩子,你若不喜沈玉璃腹中的孩儿,我就……就……就让她堕了。”
06
“这也是你的孩子……”我猛然转头看向赵云澜,满脸不可置信。
“我只希望小梨花为我生儿育女,你生出的孩子……我根本不稀罕!”赵云澜语气狠绝,却眼神闪躲,不敢看我。
“小梨花,我心里只有你,此生唯爱你一人。”赵云澜执起姜书梨的手深情表白,“沈玉璃是皇上赐婚的王妃,我无法休妻,但我会把她关在冷月轩中不许她外出,她不会妨碍我们的感情,求你别再离开我了。”
我看着姜书梨破涕为笑柔顺地偎进赵云澜怀里,惨然一笑,再次被赵云澜对我的冷酷绝情伤透了心。
这就是我的夫君,他曾经占有我,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我以为他会对我有些许温情,可他却连半点仁慈都不肯给我。
我将破碎的心连同赵云澜送来的堕胎药一起咽下,听着远远从栖云院传来的赵云澜与姜书梨的成婚喜乐,感受到腹中的孩子顺着鲜血一起流出我的身体,我气息奄奄、悲痛欲绝,晕了过去。
我做梦了,梦里十岁左右的我在路边捡到了一个满身鲜血的俊秀少年,我请外公为他治伤、陪他聊天、为他弹琴,最后还以身为他挡下了猝然冒出的黑衣人的攻击,我看到少年神色哀痛地呼喊我,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整个梦境萦绕着谢云舟教我的《梦梨曲》,却是琴曲的声音。
云舟哥哥教我的明明是笛曲,怎么突然变成琴曲了呢?我心有疑惑,再次凝神细听,这次听到的是笛声。
是云舟哥哥来了吗?我急忙睁眼,如期看到了谢云舟在窗边吹奏清风笛身影,却发现这里不是我的冷月轩。
“这是哪里,你怎么来了?” 我一说话,才察觉到喉咙十分干涩。
“璃儿,你终于醒了。”笛声骤歇,谢云舟欣喜转头,大跨步走回床边坐下,右手自然地搭上我的手腕,“谢天谢地,你可算脱离危险了。”
“我怎么了?”我轻咳几声,问道。
谢云舟边喂我喝水边为我解惑:“这里是栖云院的客房,你堕胎大出血,吓坏了那天送药的丫鬟。宣王将你带回栖云院,请了许多御医来为你医治,他们只能减缓流血的速度和血量,却无法完全为你止血。无奈之下,宣王只好贴出告示招揽江湖名医进府为你医治,我就揭榜进来了。”
“你体质特殊,一旦流血便很难止住,唯有紫英草能帮你止血。”谢云舟的声音里充满怜惜,“还好我一直备有紫英草,否则你性命堪忧呀。”
“也许是我从前很少流血,我竟不知道此事。”我微微一笑,轻轻握住谢云舟的手,感激地看着他,“云舟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璃儿,你是我最重要、最在乎的人,请你日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吗?”谢云舟回握住我的手,情辞恳切,眸中那浓烈得令我迷醉的深情与怜爱几乎要将我淹没了。
“本王来得不巧,打扰王妃与谢医师互诉衷情了。”赵云澜揽着姜书梨推门而入,阴阳怪气道。
“既然醒了,就滚回冷月轩去吧,别留在栖云院里碍我的眼,影响本王与小梨花恩爱。”看着我与谢云舟交握的手,赵云澜的脸色莫名地有些愠怒。
“玉璃姐姐,你是宣王妃,这样跟其他男人拉拉扯扯的,实在有失体统呀。”姜书梨假意劝说实则挑拨,看着谢云舟的眼神里有些惊异不安。
谢云舟对他二人视若无睹,姜书梨的眼神瞬间恢复平静。
“小梨花,你何必多费唇舌,她可不愿意接受你的好心。”赵云澜狠狠瞪了我一眼,又揽着姜书梨走了,“我们回房去。”
“她是小梨花?不可能,小梨花明明是……”谢云舟放开我的手,轻声呢喃。
赵云澜的无情在我心里已激不起任何波澜,反倒是谢云舟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如果姜书梨不是小梨花,那小梨花是谁,姜书梨为什么要假扮小梨花?
07
谢云舟没有给我答案。
我依赵云澜所言搬回了冷月轩,在谢云舟的照顾下逐渐恢复了健康。我将赵云澜与姜书梨的浓情蜜意、王府下人的冷眼嘲讽、父亲与沈玉瑶的威胁恐吓等诸事全都抛诸脑后,守着娘亲偶尔传来的书信、在谢云舟的照顾和陪伴下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可时乖命蹇,我竟又有噩耗临门了。
“璃儿,沈尚书因贪污、挪用赈灾款等多种罪行,被判斩立决,沈夫人、沈玉瑶还有她弟弟沈玉琰都被判秋后问斩,沈家其余男丁皆判流放九千里,女眷则是流放三千里。”又一次翻墙进来的谢云舟带来了令我瞠目结舌的消息。
“那我娘亲呢,她怎么样了?”我连忙追问。
“乔姨被判了流放三千里之刑。”谢云舟答道。
“娘亲素来体弱多病,怎么遭得住三千里的艰难跋涉?”我手足无措地在房中来回踱步,“我不能让她去流放,我要救她。”
谢云舟身为江湖游医,跟朝堂势力没有任何来往,他跟我一样一筹莫展。
“我去求赵云澜,他是王爷,又是皇帝宠臣,一定有办法救我娘亲。”我来不及仔细思量,拔腿就往栖云院跑。
我不顾赵云澜和姜书梨正在梨花树下嬉闹,冲过去跪倒在赵云澜面前,恳求道:“王爷,沈家人未必人人有罪,比如我娘亲乔锦,她对我父亲贪污、挪用赈灾款等事完全不知情,亦不曾享用这笔钱财,请王爷向刑部、向陛下求情,免除我娘亲的流放之刑,从轻发落。”
我忐忑地等待赵云澜的回应,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我的请求,下一秒,他的话却像利刃一样刺痛了我:“沈高博的罪便是我亲自揭发并查办的,我怎么可能再为沈高博的姨娘去向陛下求情呢,你说是吧,沈家庶女沈玉璃?”话中恶意满满。
他知道了替嫁之事的真相!
我来不及细想以庶女卑身窃得王妃尊位的我将会受到何种惩罚,疑惑又愤恨地抬头看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知你对我不满,你去向陛下告发我是庶女,惩罚我一人便是,为何要连累沈家众人、害我娘亲被流放?”
“即便是替嫁王妃一事,做主的也是父亲和姐姐,出嫁的是我,跟我娘亲毫无干系呀!”我眼中含泪,声音颤抖着为娘亲辩白。
“沈家众人罪孽深重罪该万死,乔锦更是残害小梨花全家的罪魁祸首,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如今判她流放三千里,已经是便宜她了。”赵云澜蹲下身狠狠掐住我的下巴一甩,起身走进屋内。
“沈玉璃,我曾真心把你当朋友,结果你却害得我家破人亡。”
“你认不出宣王,亦认不出我,还忘了你和你娘亲犯下的罪孽,徒留我一人背负着姜家覆灭的血海深仇,你这个罪人反而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姜书梨没有跟着赵云澜进屋,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一改往日的娇弱神色,满脸仇恨地看着我,“你忘了也好,唯有你忘了那段往事,我才能取代你成为澜哥哥的心上人,借用宣王的权势向沈家复仇。”
“你还不知道吧,澜哥哥已向陛下奏明替嫁一事的真相,加上沈高博贪污之事,引得陛下大发雷霆。”姜书梨得意洋洋道,“陛下已下圣旨,要除去你的王妃名分,取消你和澜哥哥的婚事,判你和沈家其余女眷一起流放三千里。”
“以后,我便是宣王府中唯一的女主人了。祝玉璃姐姐流放之旅愉快哟。”姜书梨站起身, 趾高气扬地去寻赵云澜。
我无视姜书梨的得意猖狂,整个人被“虚弱的娘亲将在漫漫流放之行中病痛交加”的忧虑和“姜书梨怎么会是取代我成为了赵云澜心上人”的困惑撕成两半。
我拼命在回忆中寻找赵云澜和姜书梨的身影,却毫无踪迹,过度的思虑反而让我感到头痛、心痛、全身都痛起来了。
“姜书梨是谁,我忘记了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手抱着头,一手捂着心口,痛苦地瘫倒在地上蜷起身子,“还有娘亲……我要怎么做,才能救出娘亲,让她免受流放之苦?”
凉风吹乱了我的发,亦扰乱了我的心绪和视线,在朦胧中,我仿佛看到了梦境中的俊秀少年,听到了他哀切呼喊我的声音:“小梨花!”
08
两天后,我依旧没能想出解救娘亲的法子,反而等来了皇上除去我王妃名分的圣旨,再一次被下人们剥去身上的王妃制服,改换上褴褛囚服,被带上枷锁和脚镣,和娘亲一起踏上了流放之路。
“璃儿。”同样一身囚服的娘亲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娘亲。”我满眼泪意地回望娘亲,母女俩相对无言,深沉的爱怜与疼惜之情含在眼中不言自明。我们二人对视良久,最终被押解的官差打断了视线,挥着鞭子赶我们上路。
流放之路难行,本就体虚的娘亲耐不住夜以继日的苦行跋涉,更受不了押解官差时不时的鞭打,病痛和伤痕很快便击垮了娘亲,七日后,娘亲已病至垂危。
“快走,别在这里耽误时间!”天又亮了,共同流放的沈家众女眷在官差的驱赶下继续赶路,唯有我为了照顾病重的娘亲迟迟不肯动身,又挨了一记鞭子。
“官差大哥,我娘亲生病了,求求你们去请个大夫来为她治病。”我忍痛恳求还在原地的两个官差。
“一个流犯还想有大夫治病?你少做梦了。”两个官差大声讥笑,又抽了我一鞭,“少废话,快点走!”
我转头看向病倒在我怀中的娘亲,眼里因悲伤和疼痛而盈满泪水。娘亲奋力挣开眼睛看我,嘴角艰难地勾出一丝笑容,嘴唇轻轻翕动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眼一闭、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气息。
“娘亲!”我瞬间泪如雨下,将脸贴到娘亲逐渐冰冷的脸上,“你走了,我怎么办?”
两个官差又狠狠抽了我几鞭催我动身,我却不为所动,任由鞭子在我身上留下道道血痕,沉浸在娘亲去世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既然不想走,那就在这里陪爷两个乐呵乐呵吧,小美人。”他们许是看我貌美,竟想对我行不轨之事,淫邪地笑了几声,伸手就要扒下我身上的囚服。
“你们干什么!别碰我!”我一手揽着娘亲不愿放开,另一只手疯狂挥舞着阻挡官差们的攻击,却还是被他们推倒在地上,我怀里的娘亲也被他们甩到一旁了。
“不知道前宣王妃的滋味如何呢?”其中一个官差率先压了下来,我失声尖叫,手挠脚踢地想把他从我身上掀开,却还是让他脏臭的嘴唇落在了我裸露的肩上、胸前。
上一次是赵云澜,现在是官差,我已沦为任人宰割的流犯,未来还会遭遇多少侮辱和伤害?
娘亲既死,索性我便和她一起去了,也好过自己独活于世受人欺辱!悲愤交加之下,我已心存死志。
我紧闭双眼正欲咬舌自尽,耳边却突然响起两声哀嚎,紧接着,压在我身上的官差也被甩飞了。
我连忙睁开眼,却看到了本该在庆都行医治病的谢云舟。
“云舟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我惊魂未定。
“我一直跟着流放队伍,想寻机救出你和乔姨,却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到乔姨。”谢云舟解下外衫为我披上,脸色有些沉痛。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要劫走犯人!”旁边的官差大喊着向前狂奔去追先行的队伍。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谢云舟背起娘亲的遗体,又将我抱在怀里,施展轻功离开此地。
09
多了两个负累,谢云舟有些施展不开,轻功速度缓慢,很快被调头而来的官差们追上了。
“放下犯人,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一个明显是队长模样的官差对谢云舟大喝,率先提刀砍了过来,其余二十几个官差紧随其后亦冲了过来。
“快放我和娘亲下来,免得我们妨碍你战斗。”我挣扎着脱离谢云舟的怀抱,他顺势放下我和娘亲,决心突破官差们的重重包围救出我、带走娘亲的遗体,与他们展开了殊死搏斗。
在官差们人多势众的包围下,即便是习武多年的谢云舟也双拳难敌四手,在打斗中慢慢落了下风,两刻钟后,官差们倒了大半,谢云舟亦是伤势颇重,一袭白衣都被染成了血衣。
“云舟哥哥,你还好吗?”我在战斗圈外担忧大喊。
谢云舟没有回答,沉默着又打倒了三名官差,自己却也挨了两刀,两方人马依旧在血战,活着的官差越来越少,谢云舟的伤口也越来越多,等他终于砍倒最后一名官差时,他亦体力不足地摔了下去。
“云舟哥哥!”我尖叫着冲到谢云舟身边,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胆战心惊地看着他遍体鳞伤的身体,“你的药囊呢,你常备的止血药、伤药呢,快拿出来,我喂你吃药。”
“为了追上流放队伍,我一路轻装速行,没有带药囊。”谢云舟虚弱一笑,解释道。
“那我带你去找医馆,去买药帮你治伤。”我边说着边试图背起谢云舟,可艰苦的七天流放让我挨饿受伤,消耗了我的精力,我不仅无力背起他,反而害他重重地跌倒在地,又吐了一口血。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我惊慌失措地蹲坐在地上将谢云舟揽进怀中,无助的眼泪瞬间溢出眼眶。
“我受了多处致命伤,血流不止,已是……药石难医,你……不必白费力气。”谢云舟对我温柔一笑,艰难喘息,“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追兵,趁着这群官差已经被我歼灭了,你……快逃。”
“沈家之案有异常,你父亲所犯的贪污等罪不足以罪及全族,你逃走之后,务必要查明真相,洗清你与乔姨身上的冤屈。”
“我在追赶流放队伍之前曾听到江湖传闻,说沈家曾经用挪用的赈灾款去支助五皇子陆炎训养私兵,当初五皇子逼宫先帝之事有他的一份。今朝东窗事发,前事却已经尘埃落定,当今皇上不好公开审判,便只好以贪污之罪刑判沈家全族,也许你可以往这个方向去查探消息。”
谢云舟轻咳几声,吐出一口鲜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将手探入衣襟中摸出一枚螭龙云纹玉佩交给我,我接过一看,发现上面还刻着一个篆体“云”字。
“云……这是你的随身玉佩吗?”我问他。
谢云舟轻轻摇头:“不是我的,是赵云澜的随身玉佩,这上面的螭龙云纹,是只有皇家宗室子弟才可用的纹样。”
“这是赵云澜在八年前留给他的救命恩人小梨花、也就是你的信物。”谢云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握住我的手,“璃儿,你才是小梨花,是赵云澜的救命恩人,也是他唯一的心上人。姜书梨冒用了你的身份,逼你堕胎,还害死了乔姨,害你沦为流犯,简直罪大恶极,她该死,若有机会,你一定要找她报仇!”
谢云舟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愤恨的红痕。
突如其来的真相使我心神激荡,让我无暇关注谢云舟的脸色,我一味地摇头,不敢相信谢云舟的话:“不可能,我在替嫁前对赵云澜毫无印象,不曾见过他,怎么会是他的救命恩人、心上人呢?”
“那是因为你失忆了,忘了你与赵云澜的曾经。”谢云舟幽幽一叹,说出的话却让我感到更加迷惑。
10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失忆?”我低头紧盯着玉佩,拼命回想往事,感到头痛欲裂。在疼痛中,我终于看到了外公家旁那株梨树,听到了我自创的琴曲《梦梨曲》,还看到了少年时期的赵云澜。
谢云舟深吸几口气,对我娓娓说起八年前的事情,我过去的记忆亦随之浮现。
小时候的我个性调皮,每次去外公家,都会对他家那棵梨树“辣手摧花”,还整天带着谢云舟等小伙伴上蹿下跳地不停捣蛋,很是磨人。为此,外公便给我起了“小梨花”的昵称,请我看在同为“梨花”的份上,不要再糟蹋他的梨树。
在我十岁那年,我像往年一样和小伙伴们在外公家附近玩耍,却意外捡到了重伤昏迷的赵云澜。那时的赵云澜只有十五岁,还未被老宣王立为世子,却因为嫡长子的身份受到了两位侧王妃和几位庶兄弟的嫉恨,趁着老宣王妃病重身亡、王府混乱,几人联手将赵云澜绑架到了昌州,对他百般折磨,想让赵云澜暴毙于都城之外。
十五岁的赵云澜虽然稚嫩,却已经智勇初显,在一番自救之后,他居然逃出了囚禁之地,逃到了外公家附近,被我捡了回去。
我请外公为他医治满身伤痕,彻夜不眠地陪着外公给他擦身灌药,终于将他救醒了。
两天之后,赵云澜的伤势有所好转,我便和小伙们一起带他去屋外赏梨花、和他天南地北地胡聊,还在他的指导下谱出了《梦梨曲》。救命之恩与志趣相投使我们在短短三天内结下了深刻的友谊。
可赏花之行却暴露了赵云澜的行踪,那个受侧王妃雇佣的杀手又追了过来,抬手就打晕了旁边的外公和娘亲,要抓走赵云澜。
“你要带澜哥哥去哪里?”年幼的我不懂人性险恶,竟敢以身阻挡恶人带走赵云澜,还好谢云舟拉了我一把,使我没被杀手们一脚踢飞。
“快跑,别被坏人抓住!”谢云舟大喊提醒赵云澜逃跑,还趁机和另一个小伙伴一起抱住了杀手的腿,不让他动弹。
反应过来的赵云澜立即转身逃跑。
那杀手伸手一抓、抬腿一踢,将谢云舟两人甩开,又抽出一把小弩对准了赵云澜的腿,他一扣开关,弩箭立即朝赵云澜飞射而去。
“澜哥哥小心!”千钧一发之际,我急跨两步,用身体为赵云澜挡下了这一击,弩箭深深扎进了我的后肩,鲜血迸射而出,“啊!”
“小梨花!”听到我的痛呼,赵云澜回头一看,发现我中箭了,他哀切地呼喊我的名字,想转身跑回我身边。
“澜哥哥快跑!别回头!”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赵云澜喊道。在晕倒之前,我接到了赵云澜抛掷过来的随身玉佩,听到他对我大喊,“我以后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这是我们日后相认的信物!”
11
“后来,赵云澜就跑远了。那杀手急着追赶赵云澜,也顾不上收拾我们几个,我们得以保住小命。”再次提及这段惊险的往事,谢云舟只是淡淡一笑。
“我将师父和乔姨叫醒,带受伤的你回屋抢救。直到那时我们才知道,你体质特殊,一旦流血便很难止住。师父遍翻医书和家中草药,最后用有止血奇效的紫英草将你救了回来。”
“也许是因为你流血过多,也因为你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剧烈的伤害,在极度刺激之下,你竟然忘了这段与赵云澜有关的经历,唯有你后肩的那道箭疤能证明你们曾经相识相交。”
“赵云澜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和师父乔姨心中都对他颇有怨言,既然你忘了,我们索性便不再对你提起他。”谢云舟低头看着我手中的玉佩。
“那这玉佩怎么会落到你手上?”我攥紧玉佩,问他。
“一开始,我只是想藏起玉佩不让你和赵云澜相认。后来乔姨失了宠,沈夫人将你们俩锁在偏院中无情虐待,我们断了联系,我便只好一直带着这玉佩。”谢云舟凝视着我,眼中的深情再无掩藏,“师父去世后,我四处云游行医,最后终于在庆都与你重逢,我才发现自己对你早已情根深种,就更不想你拿着玉佩去找赵云澜相认了。”
“我苦心阻拦你俩相认,却没想到,我还未向你表明心意,你就因替嫁之事,阴错阳差地成了他的妻子。”谢云舟嘴角带血,眼神苦涩,“也许你们就是命定的姻缘,斩不断剪不断。”
“我本不欲让你知晓这些真相,可我……命不久矣,已无力再护你周全,所以我把一切原委告诉,你带着玉佩去找赵云澜相认,他必会护你爱你。”
“是赵云澜揭发了父亲,害得我和娘亲被流放。他是间接害死娘亲和你的凶手,我恨他!我不要他保护我,我只要你活着。”我哽咽着反驳,谢云舟却已经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璃儿……云舟哥哥以后不能保护你了。”谢云舟又咳出几口鲜血,气息越发虚弱。
我抱紧谢云舟,抬头四望,在这片荒无人烟、寸草不生的黄沙之地,只有我、谢云舟和一地尸体,我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也看不到任何可以止血、治伤的药草。
“云舟哥哥,我该怎么救你?”我泣不成声。
“我以后……不能再为你吹笛了,璃儿,你曾教给我的《梦梨曲》,未来只能由你自己吹奏了。”谢云舟奋力解下腰间的清风笛递给我,我才突然想起,那次我小产昏迷后被谢云舟吹笛唤醒,他便一直保留着清风笛,直到今天才重新交还给我。
“璃儿……璃儿……璃儿……”谢云舟不停低呼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彻底失去声息,莹翠的清风笛染上了他的血,红得刺眼。
“云舟哥哥!”我放声痛哭。
12
三年来,我一路颠沛逃亡,在途中偶遇了外公旧友宁神医,才得以结束流亡,留在他身边学习医术。
如今医术大成的我重新回到了庆都,脸覆银白面具,身背行医背篓,揭下宣王府贴出的“寻求江湖名医为宣王解毒”的告示,走进了我以为此生无缘再进的宣王府。
“宣王的毒,我可以解。”我被王府侍卫带进栖云院主卧,自信满满地对围作一团的王府御医宣布,随后从背篓中掏出银针为昏迷多日的赵云澜施针。
御医们面面相觑低语片刻,没人出来阻止我。
我在赵云澜的额上、胸前、手脚等多处插满银针,停针不拔,然后从背篓中掏出一个玉白瓷瓶,拔开盖子,又撬开赵云澜的嘴,灌他喝下了瓶中的药水。
半个时辰后,我依次拔出赵云澜身上的银针,等我拔掉最后一根针时,赵云澜“唔”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王爷醒了!王爷醒了!”围观的众人欢呼道,在一旁担忧许久的姜书梨立即冲到床边,他们关心赵云澜的病情,诉说自己的忧虑,七嘴八舌地吵闹了许久,我顺势退到门边。
“多谢神医救醒王爷,不知神医如何称呼。”姜书梨走过来问我。
“离风。”我冷淡答道。
“请离神医在王府住一段时日可好?一是想让神医继续为王爷清除残留毒素并调养身子,二则也想好好款待神医一番以表谢意,不知神医意下如何?”姜书梨笑盈盈地问我。
我回庆都就是为了宣王府,自然是爽快留下了:“那便打扰了。”
我跟着王府侍女前往沁芳阁,心思却还留在栖云院,我垂手握住垂挂腰间的清风笛,在心里暗暗发誓:赵云澜、姜书梨,若不是你们构陷沈高博与当初五皇子逼宫先帝之事有关,害得沈家全族被斩首被流放,娘亲和云舟哥哥怎么会惨死!我要你们付出代价,为娘亲和云舟哥哥报仇!
我回头望向栖云院的书房,想到在游医途中结识的赵镖头传信给我说,我所需要的证据就在赵云澜的书房里,不由得轻轻勾了勾嘴角。
13
之后的半个月,我以为赵云澜解毒养身为名,在宣王府内自由行走,却一直无法进入书房。眼看着赵云澜已经逐渐好转可以处理公务,我可能即将离开王府,一咬牙,决定冒险夜闯书房。
深夜时分,我用梦安香迷晕了书房旁的守卫,撬开书房的门锁,窜入房中迅速翻找书桌、抽屉、柜子、墙壁暗柜等处,却一直没有找到赵云澜构陷父亲、私调御林军的密信,心中一沉:难道他已经毁掉密信了吗?
眼看天光渐亮,我不得不赶紧将书房回复原状并离开,以防自己被即将起身劳作的王府下人发觉我私自进了王爷书房。
怎么办,找不到密信,我便无法借赵镖头背后的丞相之手,让赵云澜以擅调官军之罪被判死刑,难道我要放弃复仇吗?
我回到沁芳阁卧房,辗转难眠,脑海中浮现出娘亲和谢云舟相继在我怀中气绝的模样,仇恨之火再次燃起。
如果找不到证据让皇上处死赵云澜,我便亲手毒杀他!
还有姜书梨,构陷父亲、害死娘亲和云舟哥哥,也有她的一份,我绝不能放过她!
我重新制定复仇计划,暗中在为赵云澜滋补元气的方子中加入了引梦花,让他一开始感到神清气爽、元气充盈,之后却会深深陷入幻觉之中无法自拔,最后颠狂而死。
然后,我又找上了姜书梨。
“侧妃娘娘与王爷伉俪情深,却多年无所出,可需要我为娘娘调养身子,助娘娘早日诞下麟儿?”我假意关心她,主动提出为她调养身子,以便延长自己的留府时间。
姜书梨因我的“侧妃娘娘、多年无所出”之语感到恼怒,但到底求子心切,还是接受了我的提议:“如此甚好,有劳神医了。”
“能为娘娘效劳,是草民的福气。”我福身行礼,三天后,我成功制出了第一批绛雪梦子丸。
我将药丸交给姜书梨,告诉她,此药丸有美容养颜、滋养气血之效,每日睡前食用一丸,有助于孕育子嗣。
姜书梨对此半信半疑,但不愿意放过任何可助她生育的药物,还是接过了我的药盒,带着侍女回了房间。
我摸了摸腰间的清风笛,面具下的嘴角勾出一抹笑:药丸中加了绛雪花和梦子草,可造成假孕脉象,纵是太医也难辨真假。
只要姜书梨吃完这一盒药丸,不管实际情况如何,两个月后她都会出现腹渐隆起、脉滑如孕,最后在即将生产时因难产大出血身亡。
姜书梨,你曾逼我堕胎,害死我未出世的孩子,今日我便要你死在产床上,也算一报还一报。
赵云澜,姜书梨,我要你们为我未出世的孩子、为娘亲、为云舟哥哥血债血偿!
想到不久后即将大仇得报,我的心情久违地感到畅快。
背后突然响起赵云澜迟疑的声音:“沈玉璃?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他这个害我不得不隐姓埋名到处流亡的罪魁祸首,竟还敢提起沈玉璃,真是惺惺作态,令人厌恶。
我在心底冷笑,转身冷漠道:“谁是沈玉璃,王爷可是认错人了?”
看着我脸上的银白面具,赵云澜有些怅然若失:“原来是离神医,你的背影与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我一时认错人,是我唐突了。”
“无碍。”我点点头,迈步走回沁芳阁。
14
可那日之后,赵云澜开始常常出现在我身边,温言跟我谈论中毒之事、身体恢复情况以及医药知识,还会送我各种名贵草药、珍稀针具,时常望着我的背影失神,看得姜书梨妒火中烧。
我佯装不懂姜书梨的嫉愤,一如往常地每日为她诊脉,去她房中教她床帏之术,在她房中布置助孕花草,助她更快怀上子嗣。
两个月后,姜书梨成功诊出喜脉,开始安心养胎。赵云澜亦开始出现幻觉,时不时就会对着来往的侍女呼喊“小梨花你在哪”“沈玉璃你别恨我”,引得侍女们人心惶惶,整个宣王府被笼罩下喜庆又恐慌的诡异气氛中。
我假意逢迎姜书梨的怀孕之喜,对赵云澜虚伪的悔意无动于衷,耐心等待他们的死期来临。
可我没想到,在我第一次独自去姜书梨房间更换花草时,我居然在她的梳妆台抽屉里找到了赵云澜构陷父亲、私调御林军的密信,还看到了姜书梨写给她亡父的家书。
那家书很长,我一张张翻阅信笺,越看越心惊。
原来她就是我那段遗失记忆中的另一名小伙伴——姜书盈。姜家在我十年那年搬家到了外公家附近,姜书盈因此成了我和谢云舟的玩伴,跟我们一起经历了救下赵云澜的那段往事。
在我受伤昏迷的那几天里,姜父曾经帮过外公和娘亲不少忙,还曾抱过伤心过度差点晕倒的娘亲,得知卑微贫贱的姜父竟然曾经抱过他的姨娘,父亲感到为夫为官的尊严受到了侮辱,这才将娘亲和我赶到偏院,从此对我母女二人不闻不问。
发落了我和娘亲之后,父亲还不解气,又派了护卫到昌州杀死了姜家一家四口,唯有去外公家找谢云舟玩耍的姜书盈逃过一劫。
“原来她是姜书盈,知晓我和赵云澜的渊源,所以才能成为小梨花。”我捏着家书喃喃自语,“可她的容貌为何与儿时不同,没有玉佩和箭疤做凭证,她如何能获得赵云澜的信任?”我仍然心有疑惑。
“离风,你在看什么!谁允许你翻动我的抽屉?”姜书盈不知何时回房了,大喝一声后冲过来就要抢走手上的家书和密信,我左躲右闪,趁乱将两封书信藏进袖中。
“姜书盈,你顶替他人身份,伪装成王爷的救命恩人小梨花,不怕日后被王爷发现真相吗?”我跟姜书盈扭打成一团,厉声质问她。
“呵,如今只有你一人知道此事,只要你死了,王爷就永远不会发现真相了!”姜书盈冷笑着拔下发簪朝我刺来。
我亦掏出藏于腰带的银针,想刺向姜书盈的眼周承泣穴,混乱间却只刺中了她的内关穴。姜书盈双手一麻,发簪掉了下来,我趁机逃出了房间。
“来人啊,抓刺客!快抓住游医离风,她想谋害我!”姜书盈耷拉着麻痹的双手亦追了出来,边跑边大喊。
王府侍卫没有应声而至,幻觉愈发严重的赵云澜倒先冒出来了,他步伐凌乱,嘴里不住地呼喊着“小梨花”,转眼间就走了姜书盈身边抱住了她:“小梨花,你就是小梨花对不对,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根本不是小梨花,她是个冒牌货,王爷,她骗了你!”前方的我大声公布刚刚得知的真相。
“闭嘴,不许胡说八道!”姜书盈尖叫几声,随即楚楚可怜地看向赵云澜,“王爷,你别听她胡说,我就是你的小梨花。”
可赵云澜已深陷在幻觉之中,对我和姜书盈的话全都置若罔闻,只不住地呢喃着“小梨花”。
“快来人啊,侍卫呢,快来抓刺客!”姜书盈又气势汹汹地呼唤王府侍卫,一队侍卫姗姗出现,飞快地抓住了正欲再次逃跑的我,将我押跪在姜书盈面前。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江湖游医是何方神圣,竟敢在王爷面前胡言乱语。”姜书盈弯腰揭开我脸上的银白面具,与我冷峻的眼神四目相对。
“沈玉璃,怎么是你?”姜书盈惊叫,我的面具在她手上应声滑落,碎成两半。
“沈玉璃,原来你真的是沈玉璃,我没有认错人。”听到我的名字,再看到我的脸,陷入幻觉的赵云澜突然清醒过来,神色了然又怅然,“怪不得离风的背影与沈玉璃如此相似,身上清冷倔强的气质更是如出一辙,原来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你逃回来了却不肯以真面目见我,是要找我报仇吗?”赵云澜问。
我没有出声,只是冷笑,他既心知肚明,又何必多此一问。
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后,姜书盈脸色大变,眼神慌乱,却不得不强装镇定:“王爷,沈玉璃是朝廷流犯,不该出现在庆都更不该出现在宣王府,我们应该把她交给刑部,请皇上再次裁决她!”
“快把她押去刑部大牢。”姜书盈对侍卫喝令。
我顺从地被带走,想到藏在袖中的密信,我决心在再次被审判时请求面圣,将密信亲手交给皇上。
15
在刑部大牢里,我几次三番请求面圣,说我有重要证据要交给皇上,却只得到了狱卒们的讥笑和刑罚。
我被打得晕死好几次,却依旧坚持要面圣亲手提交证据。
“我有要事面见皇上,事关宣王赵云澜,亦事关前户部尚书沈高博。”在又一轮刑罚之后,我艰难吐出一句话,再次晕了过去。
“沈高博的女儿,听说你要见朕。”我被凉水泼醒了,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间整洁空旷的屋子里,身着龙袍、年轻英武的皇帝正坐堂中,身后站着随侍的太监,身侧立着两名官员。
“罪女沈玉璃参见皇上。”我立即跪地行礼,趴在地上为自己陈情,“沈高博挪用赈灾款支助陆炎训养私兵之事实属无稽之谈,说他与陆炎逼宫先帝之事有关更是无中生有。”
“此二种罪名皆是宣王赵云澜构陷的,而且,他在皇上下令捉拿沈高博之前,就私自调用御林军将我父亲拿下了,还对我父亲动用了私刑。”
“这是赵云澜的亲笔密信,上面记录了他陷害我父亲、私自调用御林军的事情,请皇上明察。”我快速说完话,摸出转藏进贴身衣物内的密信。
一个太监拿走我手上的信交给皇帝,皇帝看过密信之后,脸色依旧平静。
我有些忐忑,不知道皇帝是否会处罚赵云澜。
皇帝没有对我所告发的事情作任何回应,而是吩咐身后的太监:“把她带下去吧。”
我再次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诬告同僚、私调御林军的罪名不足以让皇帝处置赵云澜吗,皇上还记挂着赵云澜辅助他登上帝位的恩情吗,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我有些绝望。
可我又想起了赵镖头,他的镖局是当朝丞相韩在升所掌控的江湖势力,曾亲口对我说“皇上早有除宣王之心,你既要找宣王报仇,不妨和丞相合作”,告知我密信之事,就连为赵云澜解毒一事,也是赵镖头叫我提前准备好解毒药水的。
难道他骗了我,皇上并没有要除掉赵云澜的意思吗?
没关系,就算皇上不会处死赵云澜,我也早已对他下了毒,他必死无疑,我一样可以为娘亲和云舟哥哥报仇。
我又冷静下来了,坐在牢房里静待自己的又一次判决,这一次还是流放吗,又或是斩首呢?
一个月后,我没有被流放,也没有被斩首,我被释放了,还被免除了流犯的身份。
“我被赦免了,那赵云澜呢,他会怎么样?”站在刑部大牢外,我有片刻茫然,稍微思索后,我立即朝宣王府奔去。
等我跑到宣王府时,发现王府外已被层层卫兵包围,赵云澜、姜书盈等宣王家眷跪在大门前听太监宣读圣旨,我只听到最后一句:“剥夺赵云澜宣王爵位,贬为庶人,逐出宗室玉牒,永不叙用;其王庄田宅、仪卫、印册,即日籍没入官,以充赈济;钦此!”
16
太监走了,卫兵们开始查封宣王府,家眷们啼哭不止,唯有赵云澜愣愣地拿着圣旨,不知该如何反应。
“沈玉璃!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告王爷诬告同僚、私调御林军,害他被削了王位?”姜书盈发现了我,立即冲过来质问。
“是我告的又如何,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检举成功的我心情大好,“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侧妃娘娘你,若不是在你房中找到了那封密信,我可没有证据告发赵云澜。”
“什么密信?是那封……”赵云澜也走过来了,他看着姜书盈,“你没烧掉吗?”
“我……没有烧,那是王爷为我英雄一怒为红颜的证明,我舍不得烧,就把它藏起来了。”姜书盈嚅嗫道。
赵云澜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牵起姜书盈的手轻拍抚慰:“算了,多说无益。只要小梨花你还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我对这对落难夫妻的深情依旧嗤笑:“赵云澜,你爱的是小梨花还是姜书梨?”
“如果你爱的是小梨花,那你知不知道,你亲手害死了她的娘亲和兄长,还让她流放三千里苦寒之地。”
“你嘴里心里都念着小梨花,却干尽了伤害小梨花的恶事,还对着这个冒牌货柔情蜜意,不惜犯下滔天罪行,失去王位。你真是愚蠢至极、可笑至极!”我的笑声里满是嘲讽。
“怎么可能,我明明是在保护小梨花、为小梨花报仇。”赵云澜甩头否认。
“可你身边的这个人根本不是小梨花,她是姜书盈,我才是小梨花,你的救命恩人。”我掏出怀里的螭龙云纹玉佩,露出后肩的箭疤,“这些证据,你认不出来吗?”
“我的随身玉佩……为我挡下弩箭的伤疤……”赵云澜瞪大了双眼,“难道你真是小梨花,可那一夜……我没有看到你后肩有箭疤。”
“那一夜的你意识恍惚,清醒后又立刻离开了冷月轩,怎会观察我的后肩是否有疤。”再次提及那荒唐的一夜,我的心里只有屈辱和怨恨。
“怪不得你没有玉佩,也没有箭疤……”
“你说玉佩在逃难路上卖掉了,疤痕被你外公治好除掉了,原来都是骗我的。”赵云澜看向姜书盈,眼神受伤,“是我苦寻小梨花多年未果,才轻易相信了你。”
“我……我……”真相被揭穿的姜书盈已辩无可辩,又露出了那副楚楚可怜的娇柔神色,“我一开始找上你确实是想借你的权势向沈家复仇,可这三年的朝夕相对已让我深深爱上了你,我还怀了你的孩子,澜哥哥,你可以原谅我吗?”她将赵云澜的手放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
听到孩子,赵云澜的神色一缓。
我又笑了一声,心情越发畅快:“孩子?你根本没有孩子。绛雪梦子丸是我给你下的毒药,会造成假孕之症,只待一朝胎成生产,你便会难产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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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害我失去孩子,那我便赠你一个孩子,再让你在生产时死去。对于我报复,你可满意?”我对姜书盈露出我难得一现的甜美笑容。
听到没有孩子的话,盼子成魔的姜书盈立刻疯了,伸手就想掐住我的脖子:“你这贱人,竟然下毒害我!”
“你为什么不死在流放路上,为什么要回来?”
“父母亲人被杀害之后,我一路流离失所受尽苦楚,好不容易获悉曾有三天之缘的赵云澜是当今宣王,正在大力寻找他当年的救命恩人小梨花,便当机立断地用身上的所有钱财找了一名深山怪医为我改头换面变成与儿时的你相似的样子。”
“我顶替你的身份找上宣王,是为了报姜家之仇,更是为了宣王府的荣华富贵。你毁了我的荣华富贵!”
“自姜家覆灭后,我一直想生出自己的孩子,拥有新的血亲,结果你说我根本没有怀孕!”
“我杀了你!杀了你!”姜书盈狠狠掐住我的脖子,我很快感到窒息,身上没了银针的我却无力反抗她。
“够了,不许你再伤害她!”赵云澜拉开疯魔的姜书盈,我终于得以喘息。
“是我命不该绝,更是云舟哥哥舍命相救,让我逃脱了流放的命运,得以回来找你们报仇。”调整好呼吸之后,我再次开口,“若不是你们诬陷我父亲与五皇子逼宫之事有关,我和娘亲就不会被流放,娘亲就不会病死在流放途中,云舟哥哥更不会为了救我惨死在官差手中。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所以我给你用了绛雪梦子丸,还给赵云澜用了引梦花,两种药物都是无解的致命毒药,虽然皇上只将你们贬为庶人,没有要你们的命,但你们已经被我下了毒,必死无疑。”
大仇终于得报的我哈哈大笑起来,看着两人惊惧的脸色,感到十分痛快。
“至于姜书盈你要的荣华富贵,即便我没有回来复仇,宣王府的荣华也不会长久。”我轻咳几声润润嗓子,好整以暇道,“赵云澜手中掌管着八万鳞甲军,又是御林军统领,皇上早已对他心生忌惮,想要削弱他的权势。”
“让你与我荒唐一夜的春药、令你昏迷半个月的毒药,你以为是政敌在害你,实际都是皇上的手笔。”我转头看向赵云澜。
“我的毒药还有半年多才会爆发,你们好好享受一下庶人生活的贫困交加,再去迎接死亡吧。”说完最后一句话,我转身离开了宣王府,将姜书盈的癫狂诅咒、赵云澜迟来的懊恼悔恨全部抛在身上。
天上阳光正好,暖暖地照在我身上,我仿佛又回到了娘亲的怀抱。
我拿出清风笛,在阳光下吹奏《梦梨曲》,沾上谢云舟血液的笛身被染上了一抹永不褪色的红,好像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