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才的对话间，程实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那具矮人尸体，察觉到其伤口的异样。那并非刺客惯用的锋利匕首所致，而是更接近于钝器的痕迹。他环视四周，片刻后，自床下踢出一柄沾血的利刃。这刀的大小与形态，俨然是矮人战士的专属——矮人战刀。显然，现场的处理颇为仓促，近乎于无，仿佛凶手根本未曾在意这些细节。
“颇为蹊跷……”程实脑海中回放着与阿铭的对话，细细审视着矮人尸体。不久，他便有所发现。这六名矮人的位置与现场的打斗痕迹，指向的是同一目标。或许，是方诗晴及时带走了程实，让紧随其后的阿铭无辜受累。然而，更令程实困惑的是，六人身上的伤口，力度各不相同。这绝非一人所为，更像是六人之手。巧合的是，凶手与死者，皆是六人。
“自相残杀？”程实紧锁眉头，思索着刺客是否拥有操控人心的能力，这对于【秩序】而言，实属罕见。
“现场虽乱，却也有所收获。”程实自一具矮人尸体上摘下戒指，借着窗外洒入的阳光细细端详。他边赏玩边赞叹：“工艺精湛，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只可惜，现已归我所有。”言罢，他笑着将戒指收入囊中，缓缓步出仆人房。
刚出门，便撞见了笑靥如花的百灵，她似乎正候着他。程实脸色一沉，笑骂道：“你这是缠上我了？”百灵又换了一套裙子，学着贵族夫人的模样行礼，娇笑道：“抱个大腿，可好？”
“抱便抱，别乱动。”
“大佬放心，我乖得很，让摸哪就摸哪。”
“……”程实懒得与她纠缠，绕过她继续前行。
“正好，我这身装扮可为你随从，有何发现？”
“哪有随从走在主人前面的？”百灵快步跟上，低声说道：“庄园广阔，宾客众多，我刚打晕了一位夫人套到话，布鲁克斯公爵迟迟未露面，离他宣布现身仅余半小时。”
程实挑眉，心中暗赞这女子情报能力之强。他随着百灵步入庄园中心大堂，穿梭于贵族之间，很快便瞧见了其他人的身影。众人皆换上新衣，分头行动。程实扫了一眼大堂，便决定带着百灵离开。
“大佬？”
“答案不在此。”
“哦。”百灵轻声回应，随着程实的指引前行。程实瞧着她默默走在前面，忽觉少了些什么，便道：“你不问为何？”
“听话便好，无需多问。当然，若大佬需要捧场，我演得也像。”
“……”程实心中腹诽，这人真是无趣，连陈冲都不如，至少能让自己有些成就感。但有些话，不吐不快。
“矮人戒指甚是精致。”
“然后呢？”
“贵族们怎会在意矮人的戒指。”
“哦，所以？”
“所以目标不在此。”
“原来如此，大佬高明。”
“……你还是闭嘴吧。”
百灵笑声如铃，引得周围宾客纷纷侧目。“那大佬，我们现在往何处去？”
这是个好问题。程实本欲寻找常与矮人难民打交道的底层人士，但转念一想，既然矮人来此与公爵有关，或许面见公爵更为妥当。于是，他指了指楼梯，示意百灵上楼。
百灵面色微变，低声惊呼：“有守卫，我们这般上去定会被拦下。”
程实眼珠一转，狡黠道：“用你的长处。”
百灵愣了一下，随即心领神会。她提着裙子走向楼梯，果然，刚到楼梯口便被铁甲卫士拦下。百灵连忙低头，凑近轻声说道：“公爵需要我。”
卫士们头戴头盔，面容难辨，但紧握长枪的动作却透露出内心的惊讶。见两人无反应，百灵伸出手，做了个左右食指相勾的手势。这是希望之洲欢愉场所的隐秘手势，意味着卑身逢迎，但凡有点身份的女士都不会如此。或者说，只有某些特殊职业者才会以此来标明自己的价格。
两个卫士更加震惊，他们打量着百灵那姣好的面容、苗条的身段与优雅的气质，始终难以将她与这个手势联系在一起。
“您……”
“我说了，公爵需要我。”
“可公爵并未通知……”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等公爵通知？”
“？”守卫一时语塞。对啊，公爵凭什么通知我？再说，放一个女人进去又怎样，公爵夫人不是也经常带男人回来吗？两个守卫对视一眼，都被自己说服了，纷纷退让。
百灵心中一喜，向程实使了个眼色。程实心中暗笑，面上却故作拘谨地跟上。两个守卫还想阻拦，百灵面色一沉：“愚蠢，你们难道不知避嫌？若让我独自上去，公爵的名声何在？”
守卫们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但还是放行了。当然，他们并非考虑到公爵的名声，而是因为他们发现，身后这位下人长得过于英俊，根本不像跟班。倒像是贵妇们养出来的……宠物。如此看来，到底是公爵需要她，还是公爵夫人需要他？算了，或许都需要吧。我只是个守卫，想那么多干嘛。
见守卫放行，百灵欢快地带着程实上了楼。待他们消失在二楼，方诗晴带着徐璐悄然而至。
“你好，我们想求见公爵大人。”方诗晴温婉有礼，礼貌得不像布鲁斯克小镇的贵族。
求见公爵大人？公爵大人恐怕正忙。守卫毫不犹豫地拒绝，冰冷的态度令人难以接受。方诗晴脸色微变，皱眉思索程实他们是如何上去的。徐璐更是气恼地喊道：“为何不让我们上去，刚才那两人为何能上去？”
守卫提起长枪：“禁止喧哗，无人能上楼打扰公爵，刚才也无人上去，请离开。”
此时此刻，他们终于想起要维护公爵大人的名誉。如果公爵还有名誉的话。
“你……”
“我们走，楼上有他们便足够了。”
“可那姓程的是个混混。”
方诗晴心中暗爽，却默默吐槽：“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他能有你混？”她顾及徐璐的面子并未说出口，只是默默离开。徐璐见大腿走了，自然紧跟其后。
与此同时，程实已来到二楼公爵的房间。然而，当他推开门，看到房间内的场景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宽敞的房间里，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中年男士，满胸是血地倒在床上，早已没了气息。百灵瞪大眼睛，捂嘴惊呼：“他……”
“嘘！有人来了！”程实迅速拉起百灵进入房间，掩上门，拖着她藏到床对面的衣柜里。衣柜空间狭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物。程实别无选择，立刻挤了进去。空间有限，程实占据了大部分位置后，百灵只能蹲在他脚边，勉强用衣服下摆遮住自己。为了关上衣柜门，她不得不双手抱紧支撑物。
“大姐，你轻点。”
“放心，我不乱摸。”
“……”这下，真成抱大腿了。
“咔哒。”门锁转动，脚步声紧随其后。程实还未来得及辨认来人，一个愤怒的女声便响起。
“我只是让你弄晕他，不是让你杀了他！你这么做知道后果吗？！”
回应她的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狄拉尔，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杀他！”
程实挑眉，想起了这个名字的主人。狄拉尔，布鲁克斯公爵的夫人，那位被护卫摸了屁股的小镇第一贵妇。那么，这个男人，又是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