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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跟你们一块儿住。” 张阿婆声音低低的，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往那水晶棺瞅一眼 。
铁柱媳妇长得胖乎乎的，一脸不以为然，大大咧咧地说道：“咋就不敢在家里住啦？这世上压根就没有鬼，你怕个啥嘛！”
张阿婆依旧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孩，小声嘟囔着：“他的头七还没过去呢，我就怕他回来把我也给带走。”
铁柱坐在一旁闷头抽烟，等烟都快烧到过滤嘴了，才随手把烟头一丢，无奈地说：“行吧行吧，想住就住过来。不过咱可得说好了，就住一个月。”
这话一出口，铁柱媳妇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没好气地说：“你倒好，也不用干家务，说得可真轻松！”
张阿婆的老伴瘫痪在床整整三个月，上个月才刚离世。
在老伴弥留之际，心心念念着想吃西瓜。
女儿大老远从外地赶回来，特意买了个又大又圆的西瓜。
那时候，老头子靠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抱着西瓜，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吃得满脸满足。
香甜的西瓜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滴落在床单上。
他像是个闯了祸的小孩子，眼神里满是慌张，生怕被张阿婆瞧见，手忙脚乱地扯过床单想把污渍盖住。
可张阿婆有洁癖，这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老头子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张阿婆的眼睛，轻轻把西瓜放在床头，嗫嚅着：“我不吃了。”
“吃吧，吃死你算了！你看看你，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活着的时候浪费粮食，死了还弄脏我好几床好被子，这可都是我结婚时的嫁妆啊！” 张阿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
平日里，张阿婆对外人总是和和气气，笑容满面，可对自己的老伴，却总是凶巴巴的。
自从老伴瘫痪后，家里的顶梁柱一下子就塌了。
儿子铁柱对家里的事不管不顾，她能依靠谁呢？
为了给老头子治病，家里前前后后花了快十万块。
如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马上就要揭不开锅了。
她心里乱糟糟的，无数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横冲直撞。
可总不能真像电视剧里那些心狠手辣的坏女人一样，一咬牙就把自己的老伴给毒死吧？
她心里清楚，毒死人那可是触犯国法的大事，铁定是要被关进牢里的。
张阿婆越想越乱，思绪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她忍不住想，就算真的去坐牢，是不是也比被家人送到养老院要强？
她听说养老院里的护工，有的脾气可不好，还会动手打人。
可再一转念，监狱里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自己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说不定到了监狱里，也会被欺负挨打……
她目光呆滞地盯着床头柜上的西瓜，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与绝望，“老头子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脱，让我也能松口气？我真的不想再这么熬下去了 。”
老头子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难过，他努力撑着病体，用微弱却坚定的声音说道：“老太婆，你可别放弃我。我感觉自己就快好起来了，马上就能站起来帮你干活了。”
这话，他已经说过三次了。
老头子这一辈子，都要强得很，从来不服老。
就说上次，只是为了帮张阿婆换个灯泡，就从那质量不咋地的楼梯上摔了下来。
人上了年纪，骨头就跟脆玻璃似的，稍微碰一下，就散架了。
从那以后，他就只能瘫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家里的重担，一下子全压在了张阿婆一个人身上。
张阿婆坐在床边，拿起勺子挖了几口西瓜，那鲜红的瓜瓤在嘴里化开，却品不出一丝甜味。
她轻轻放下不锈钢勺子，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与决绝：“我明天不在家，出去捡纸壳子卖钱。”
躺在床上的老头子一听，原本就虚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不在家伺候我，我吃饭拉屎怎么办？”
张阿婆猛地站起身，眼眶泛红，提高了音量：“你问我怎么办？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我不出去挣钱，咱们都得饿死！”
其实，张阿婆哪是去捡纸壳子，她心里藏着个小秘密。
昨天买菜回来，路过广场时，她瞧见一个新来的老头。
那老头头发全白了，身姿挺拔，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手腕上的大金戒指和金表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儿。
张阿婆想起年轻时候，自己也是个爱跳舞的姑娘，身段婀娜，皮肤白皙。
那时的她，走在街上，回头率可高了。
只可惜，命运弄人，最后嫁给了现在这个老头子。
当初嫁给他，不就是图他人老实。
张阿婆没念过多少书，早些年被一个金主包养，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每天只要精心打扮自己就行。
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是金主的。
可谁能想到，孩子好不容易养大，金主却因为犯了事，涉案金额巨大，直接被判了重刑，估计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一夜之间，张阿婆的天塌了。
为了给自己和孩子找个依靠，她只能找个老实人接盘。
就这样，她嫁给了在厂子里当工人的老伴。
这份工作危险，她心里还打着小算盘，指不定哪天老伴工作失误，一命呜呼，自己就能拿到一大笔赔偿金。
可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老伴平平安安干到了退休。
眼看到了能领退休金享清福的时候，却因为手续问题，退休金没了着落。
张阿婆四处托人打听，可她一个没什么人脉的老太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后来，手续好不容易补齐了，每个月却只能拿到一千块退休金。
这点钱，连买瓶好点的水乳都不够。
想到这儿，张阿婆摸了摸自己略显粗糙的脸，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明天，她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广场碰碰运气，说不定，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就有着落了。
广场上，音乐声此起彼伏，人群随着节奏舞动。
那个戴着金表的老头，大家都叫他老李，至于全名，无人知晓。
老李的眼神十分锐利，在人群中一眼就捕捉到了张阿婆，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碰撞出了别样的火花。
老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张阿婆，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搂住她的腰，脸上挂着一抹笑意，说道：“你跟我老婆年轻时候长得一样好看。”
说着这话时，他的眼睛却不自觉地落在张阿婆的乳沟处，眼神里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欲望。
张阿婆虽已不再年轻，但身材保养得相当不错，胸前依旧挺拔高耸，在人群中十分惹眼。
在这个年纪，爱情的表达方式似乎变得直截了当，少了年轻人的扭捏与羞涩。
一旦看对了眼，也不搞那些繁琐的谈情说爱流程，直接去宾馆开个钟点房。
不过短短三两分钟，激情便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燃烧又熄灭。
结束之后，两人倒是有自己独特的消遣方式。
老李兴致勃勃地谈起历史，从秦皇汉武的霸业，到唐宗宋祖的风采，说得头头是道。
接着又聊起时政局势，分析国际上的风云变幻，言语间满是见解。
而后话题一转，讨论起经济走向，对当下的经济形势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一番高谈阔论后，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打探对方的退休金数额，以及子女的工资收入情况。
一番交流下来，老李对张阿婆越发满意。
分别时，他带着几分期待，笑着对张阿婆说：“下次咱还来这儿跳舞，不见不散。”
张阿婆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点头应下。
分别时，老李趁旁人不注意，悄悄往张阿婆手里塞了个东西，那是个精致的红色丝绒盒子，入手沉甸甸的。
张阿婆心里 “咯噔” 一下，手指微微颤抖，不用猜也知道，这盒子里装的大概率是首饰，而且看这分量和包装，价格肯定不低。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脸上泛起一阵红晕，这种被人珍视、馈赠的感觉，让她仿佛回到了青春年少时，第一次收到心仪礼物的那一刻。
走在回家的路上，张阿婆脚步轻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就连街边的花草树木，在她眼中都格外明媚。
她迫不及待地想去菜市场，挑选最新鲜的食材，今晚，她要给老伴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一进家门，老伴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平日里素面朝天的张阿婆，今天精心化了妆，头发也烫成了时髦的大波浪，身上还穿着那件许久未穿的碎花连衣裙。
更让老伴起疑的是，张阿婆嘴角那藏不住的笑意，还有那欢快的哼歌声。
老伴心里一紧，猜到了什么，但当热气腾腾、色香味俱佳的饭菜端到面前时，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要张阿婆还愿意留在这个家，还愿意照顾自己，有些事，他宁愿选择沉默。
一个星期后的午后，阳光透过宾馆厚重的窗帘缝隙，洒在凌乱的床上。
张阿婆慵懒地靠在床头，看着一旁的老李。
老李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金表，准备调时间。
“你这块表多少钱啊？” 张阿婆好奇心顿起，开口问道。
“网上买的，就五十块钱。” 老李漫不经心地回答，手上的动作不停。
“五十？！” 张阿婆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可这看起来，怎么也不像只值五十块的啊。”
老李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狡黠：“现在网上啥高仿货没有啊，做得可像真的了。”
张阿婆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些日子老李送给她的项链、手链。
“你给我的那些首饰，不会也是假的吧？”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带着一丝愤怒和被欺骗的委屈。
“哎呀，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乎这些真假干嘛呢？” 老李满不在乎地说道，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语气里有一丝不耐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声越来越大。
最后，老李恼羞成怒，一把将张阿婆推出门外。
他光着膀子，用力拍打着门，大声吼道：“你至于吗？假的首饰那也是我花钱买的啊！”
张阿婆站在门外，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也扯着嗓子喊道：“老娘陪你睡，陪你玩，你就拿这些假货来糊弄我，你怎么不去死！”
说罢，她转身快步离开，高跟鞋在走廊上踩出急促而愤怒的声响。
张阿婆之前还把那些假首饰当宝贝似的供着。
可一回到家，越想越气，伸手抓起那些首饰，“嗖” 地一下就全扔垃圾桶里去了，仿佛要把所有的糟心都一并扔掉。
过了几天，张阿婆买完菜回家，路过垃圾分类站，好家伙，一眼就瞅见几个老头脖子上戴着的项链，这不就是自己前几天扔的那几条嘛！
她心里直犯嘀咕，忍不住吐槽：“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这假得不能再假的玩意儿，他们咋就看不出来呢？”
可那几个老头还在那一本正经地说：“可别小瞧这是我捡来的，我儿子说了，他能看出来，这就是真货，可贵着呢！”
旁边几个老太太也凑过来，左看看右瞧瞧，煞有其事地说：“我年轻那会在金店上班，你这绝对是真的，你运气可真好，也不知道是哪个糊涂蛋把这么好的项链给扔了。”
张阿婆一听，当时就火冒三丈，手里的菜一扔，气冲冲地就去抓人家脖子上的项链。
这一闹可不得了，最后被带到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张阿婆立马秒变可怜样，哭哭啼啼地求警察：“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看错啦，真不是故意的呀。”
后来，张阿婆像往常一样去广场找老李，结果看到老李正和别人跳舞。
再一看，那舞伴脖子上戴的竟然也是同款项链。
张阿婆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赶忙朝着老李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招手，可老李就跟没看见似的，理都不理她。
跳完舞，老李直接坐上儿子开来的保时捷潇洒地走了。
张阿婆站在原地，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差点哭出来，心想：“哎呀，这下可好，竟然错过了这么一个有钱的主儿。”
打那以后，张阿婆就一门心思哄老李。
今天给他买个精致的手串，明天又淘个漂亮的紫砂壶，后天再送个透亮的翡翠，就盼着老李能原谅自己。
可时间一长，张阿婆的钱包渐渐瘪了，实在没钱了，突然就想起老伴之前买过一份保险。
这几天，老伴也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吗？都把我的老脸丢尽了！”
这下可好，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再后来，张阿婆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给老伴熬的粥里偷偷加安眠药。
一颗、两颗、三颗……
她还专门上网搜了搜，说是安眠药放多了会苦，怕老伴吃出来，又赶紧往粥里加了好几块冰糖。
结果，老伴就这么没了。
从那以后，张阿婆天天做噩梦，一会儿梦到老伴的鬼魂来找她，满脸愤怒地质问：“你为啥要害我？”
一会儿又梦到老伴其实没死，是被硬塞进水晶棺里给活活闷死了，那场景，吓得她冷汗直冒 。
老伴的头七还没过去，张阿婆就被吓得不敢回家，满心想着要去儿子家住。
在儿子家吃饭的时候，张阿婆听到儿子和朋友聊起了老李，心里一动，赶忙打听：“那个老李，是不是特别有钱啊？”
可还没等儿子回答，一个电话打进来，儿子匆匆截了电话就出去忙了。
张阿婆的问题也就这么悬在了半空。
那几天，张阿婆可高兴坏了。
因为在她的一番努力追求下，老李又愿意和她亲近了。
虽说为了哄老李，张阿婆花了不少钱，买这买那，可她心里想着，付出总会有回报的，一切都值了。
每天她都沉浸在和老李相处的喜悦里，脸上时常挂着笑容，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恋爱的样子。
没几天，一家人又围坐在饭桌上。
儿子突然冒出来一句：“李叔可真风流啊！”
张阿婆一听，立马接上话茬：“他有钱嘛，风流一点也正常，男人嘛，有点本事的，不都这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得意地夹了一筷子菜，好像在炫耀自己和老李的关系。
儿子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哪有钱啊，他儿子欠了一屁股高利贷，到处找人借钱呢。那个李叔自己也穷得叮当响，听说他戴的那块金表还是偷来的，前几天都被警察带走了！”
听到这话，张阿婆夹菜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愕和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