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春暖花开的时候,就想起儿时的春天。
特别是这个来自不易的春天,更让人心生缱绻。
时光倒推二三十年,庄户人家的日子还不富裕。
但即便物质再匮乏,对于孩子们来说,丝毫没有任何察觉,
特别是初春时节,那些来自大自然的馈赠,足以温暖整个童年。
可以觅得的吃食,大多和复苏的万物有关。
乍暖还寒时,当春雨淅淅沥沥地湿透广袤的黄土地,
那些蛰伏了一个冬季的野草开始生根发芽。
苦菜、茅根次第从松软的土里冒出嫩芽,
榆树生发圆滚滚、翠绿绿的果实,
槐树开出沁人心脾的璀璨白花。
这对孩子们而言,是难以抗拒的诱惑和牵绊。
苦菜
《纲目》里形容苦菜为“春初生苗,色绿带碧”。
在广袤的田地间,在绿油油的麦田边,
挎着竹篮,拿着小铲,低头弯腰,
在稀稀疏疏的枯草间,寻觅那一抹碧绿,是童年美好的瞬间。
那是一种怎样旺盛的生命力啊,小小的芽叶,卯足了劲往外钻,
在煦暖的阳光里,以昂扬的绿意映入眼帘。
一铲子下去,白色的根茎被铲断,
乳白的液汁将迫不及待捡拾的小手沾染,
叽叽喳喳地寻觅,嬉戏着你追我赶,
挖的是苦菜,更是喜笑颜开的童年。
茅针
在沟壑田间,在河边畦畔,堆堆簇簇,挨挨挤挤地,
从枯黄的杂草间探头探脑,先是几片细长的枝叶,
随后在枝叶中间抽身出而出的椭圆针状“美味”,
被孩子们称作茅针的,是春天的田野奉上的“饕餮大餐”,
手指大的一截,所释放的那一点儿薄薄的清甜,
都能满满当当填充小小的口腔,一股清冽溢满舌尖。
那些奔跑在田间的小小身影,就这么乐此不疲地,
三三两两着这跑那踮,弯腰,伸手,小心拿捏,
剥去外面深绿色的嫩皮,觊觎着里面软白的果肉,
迫不及待地送到嘴边,甜甜的春天的气息,在唇齿间弥散。
榆钱
在村庄的房前屋后,犄角旮旯,
最常见的榆树,在阳春四月,
树上便挂满团团簇簇、碧绿苍翠的榆钱。
孩童们总是蹭蹭几下,爬到高处的树干,
折上几枝,再撸上几串,将不大的手掌塞得满满,
然后不管不顾地填进嘴巴,蠕动舌尖,
那种香甜糯软呦,充斥在唇齿,这么甜。
吃个肚饱还闲不够,要再带一些回家,吃娘亲做的榆钱饭。
洗净的榆钱上锅,撒一层薄薄的面粉,再放一些盐,
榆钱的清香,面粉的麦香,在饭桌上丝丝缕缕飘散。
槐花
槐树的花,从来是不急不缓地开在五月天,
似乎从来不屑于和桃花啊、杏花啊、梨花啊争奇斗艳,
只按照自己的节奏,不急不缓,
开出密匝匝、紧凑凑一树白花,
白得那么无暇,白得那么耀眼。
沁人心脾的香气,冷不丁地扑鼻而来,又香又甜。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爬上树,伸出小手够攀,
顺着纤细柔软的绿色花茎一撸,掰开外层的花瓣,
顶着一头黄色花蕊的白色花柱娇羞地伫立,
送着唇边,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一舔,
是那种浓郁的甜,夹带着一丝淡淡的香气,清爽醇烈。
多么美好的童年!如此时灿烂的春光,在记忆的长河里璀璨。
野地里撒欢儿的年纪!总是让我们在身心俱疲时怀恋和想起。
在回不去的记忆里,有淡淡的乡愁,牵引着漂泊的游子,
即便身处十万八千里的异地,依然午夜梦回,倏然记起。
那些逝去的儿时时光,关于阳春四月天,关乎榆钱、槐花,关于那时的美好孩子气。
春天曾经带给我们的童趣,源自大自然的无私馈赠,烙印着那个年代特有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