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的过年是从腊月22开始,过了正月十五才算结束。一般要到小年过后,妈妈才允许我们去瓷坛里抓瓜子吃,白色小粒小粒的那种。冬天棉衣穿得厚,我通常会把袖子撸高一点,伸一次下去尽量抓满满一把瓜子起来。吃到最后快见底,妹妹会要求让她来伸手进瓷坛,抹黑抓瞎有惊喜的感觉,确实很诱人。
腊月二十五六,要打扬尘做卫生。二十七八要洗头洗澡洗衣服,大年三十要张罗满满一桌年饭,感觉始终处于一种紧张忙碌的状态。也许因为是女孩子,觉得自己不能偷懒,看着妈妈在厨房里忙得跟陀螺一样,想着自己要分担一点。可是,我的内心懵懂觉得,过年不该是这样,太累了。
晚会始终被电话和鞭炮打断,我喜欢的港台明星始终不出场,心里有小小的失望。喜欢的男生别说大年三十往家里打电话,他连我家电话号码都不知道,心里有小小的惆怅。一想到过年就要开学,一堆寒假作业还没有做,整个人的心都不舒服起来。
大年三十晚上睡不好,初一早晨还要早起来拜年,我内心抗拒又不能违逆。妈妈的和颜悦色不是真的,她只是迷信大年初一不要吼小孩,我们无论多不情愿起来,她还是要我们一个个穿戴整齐去拜年,说一些恭喜的话。穿新衣服出门逛一圈的新鲜诱惑随着年龄渐长,效力归零。
终于在高中的某个寒假,我计划趁着过年不熄灯恶补数学卷子,我把这个晚上选在大年初一。我提前告诉家里人,大年初二不要喊我起床,想多睡一会,他们默许了。那真是一个酣畅淋漓的夜晚,家里人都睡了,我算着一次二次函数,最高点坐标,最大值,什么负二A分之B,Sincos,一边算一边感慨:真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这个大年初一的晚上真是太值得了,跟蛇一样纠缠我许久的函数,再也不怕你们了!
于是,没有心理负担,甚至带着那种可笑的成就感,无所畏惧地睡了一个大年初二。于是,我决定以后每一个大年初二,都要睡到自然醒,谁也不能喊我起床。趁着父母的好脾气要忍到大年初三,我把所有的娇宠和放纵都在初二这一天用完,我只想好好睡个懒觉。
大年初二,就是不用张罗家务,不用迎来送往,就是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不吃饭也没有人喊,不起床也没有人说,可以任性放纵的代名词。
这一点小心思,这一点对过年最放纵的渴望,就是我理解的过年,是我最大的盼头。即使不能完全拥有,至少我已埋下了这样一粒种子,它的名字叫大年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