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允带着月歌在北阙宅巷间奔走,没奔出多远,就见前方巷口横着一辆辎车。幔布掀开,里面的人向他俩招手:“二位快上车。”郭允警觉地止步,不住打量那人。
那人轻声唤:“祁连居次,我是猛。原为军臣大单于的都尉,你不认得了么?”
月歌这才想起,三年前汉廷攻打匈奴河南地,军臣派相国刖支和都尉猛[i]带人马前去支援,不料卫青统领的汉军勇猛异常,楼烦、白羊两王不敌逃去,猛和刖支二人则一同投降了汉廷。
眼看巷子另一头人影闪晃,猛催促道:“快上车,否则等赵安稽的人追上便晚了。”郭允略一思索,拉着月歌跳上车辕隐入幔布后。驭者得了猛的示意,驾着辎车一溜烟驶离,直奔北阙另一头的若阳侯宅。
猛和刖支以匈奴权贵降汉,早已得封为若阳侯和亲阳侯,他俩对月歌说:“当初投降汉廷实是迫不得已,我们虽被汉人皇帝封为侯,却是半点权力也没有,哪像当年在草原大漠时那么风光。”
关于於单之死,他二人的回答竟和隆漠所说相差无几,月歌心里越发悲凉,自己千里迢迢来到长安,不想连此处也无法容身。
猛和刖支互相对望一眼:“居次不必担心,过两日我们便遣人送你离开长安回到匈奴地。”
月歌心想,阴山王庭是不能回的了,伊稚斜正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她,只有祁连山月氏部落是唯一的去处。她收敛心神:“那有劳二位,我欲往河西,去祁连山。”
郭允略一沉吟,对她说:“等我几日,我了结些事,便与你一同走!”
月歌心里明白,郭允暂时留在长安是为了报仇。他随月歌一同被猛和刖支秘密接回若阳侯宅,这几日内一直早出晚归,眼里的杀意也愈来愈浓。
这日,猛和刖支竟一同来访郭允,二人恭敬有礼:“原来子维竟是关中任侠郭解之子,我二人敬佩乃父已久,恨未能结交。”而后又关心问,“如今长安城已非安身之所,不知子维日后有何打算?”
郭允虎目含泪:“允欲报杀父灭族之仇,待大事一了,必定远走天涯,绝不连累二位。”
猛和刖支闻言对望一眼,反身关紧了门扉。
猛压低声音说:“我和刖支倒是有个好去处,如今匈奴的伊稚斜大单于一统北地,他向来仰慕勇武壮士,子维一身才能,由我和刖支举荐,必能为大单于重用,又何必屈身汉地?”
郭允一怔,他只想着如何报仇后亡命天涯,却从未想过要投身匈奴,于是沉吟道:“此事可等我报仇后再议,如今我却要向二位探听一个人。”
待猛和刖支听毕郭允所问,却相视一笑,“你要杀这个公孙弘倒是不难,可真正下令灭你父母族的,却是坐在未央宫里的那一位……”
注释:
[i]《史记》卷二十建元以来侯者年表:亲阳侯月氏,匈奴相降,侯。二年孝武元朔二年甲寅(公元前127年)十月癸巳,侯月氏元年。五年孝武元朔五年丁巳(公元前124年),侯月氏坐亡斩,国除。
若阳侯(匈奴都尉降)猛,匈奴相降,侯。二年孝武元朔二年甲寅(公元前127年)十月癸巳,侯猛元年。五年孝武元朔五年丁巳(公元前124年),侯猛坐亡斩,国除。
猛和月氏,元朔二年降汉,得封为若阳侯和亲阳侯。为使得后者名字和月氏部落名字有所区分,这里改其名谐音为“刖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