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

    濮水三千,庄周梦蝶。蝶是庄周的梦,庄周是蝶的幻影。

    然,梦也罢,幻影也罢。庄周愿梦时便是花间枕臂而眠,愿醒时便去为难世人,惊醒一群困于俗世的凡人。独游于世,仰仗“自由”一词而已。无拘无束,放开手脚,或挽袖蘸碧水绘处子,或束发泼墨一片晕染在宣纸上的江山。孑然一身,茕茕独立,却乐得逍遥。

    我亦入梦,进了庄周梦过的庭院。庭院深深深几许,满园喧闹的也不过是些凡花闲草,但是,映红人面的灼灼桃花与残存白雪的腊梅同台争艳,枯藤缠绕老树竟生出累累硕果,瞬息之间,银杏树青黄交接不停……多么的不合时宜,然而

    除了暗叹我无法多加言语,这毕竟是庄子的庭院,他的庭院,他自己肆意捏造,一切不合时宜得很合他心意。作为错入的过客,偷尝一杯他的羹汤,“自由”的味道颇有回味。

    繁花满枝之下是我独眠,或粉或紫的花瓣有意无意地跌落到身边,那些花似是留着双髻的娇羞孩童一般的童言无忌,她不怪我正好躺在繁花之下,只是红着脸嗔怪这个舒畅的晨曦竟然无风。我枕着双臂,看着她们的扭捏姿态,哑然失笑,将袖上的花瓣扬入身旁的溪水中,溪水也并非无情啊,细细涓流打着旋儿将花瓣裹挟而去,努力安慰着花容失色的残瓣,枝桠开始颤动,震落一片的粉紫色,像一匹锦布一样,漫天卷过我视野中的天空,目光不去追随,不理会她的去向,她有她飘飞的自由,挂在远方如黛的山峦之上?铺在匆忙赴东的大江江面上?悄然落入谁家鄙陋的庭院为其添一抹颜色?

    管不了,任她自由的去抉择,飞往哪方都全然不顾。

    缀满晨露的繁花之上是蝶在独舞,上下翩飞的薄翼挥落闪着荧光的鳞粉,混杂在花粉中,温婉的鹅黄色中添了一丝魅惑,披黑纱的蝶是否只是路过,却被自己带来的这一抹诱惑勾住了神魄?又或是只是着迷这萦绕不散的花香?我支起头看她的触角轻点花瓣,她看见我并没有多么惊奇,娉娉袅袅地飞过来,她告诉我她之前见过一位老者同我一样,仰面睡在繁花之下,与云说笑,同风漫谈,为他们解说一重又一重的梦境。忽而击缶放歌,忽而又开始叹这个纷繁尘世,还呼喊花间的蝶随他出梦饮濮水。短褐粗布,衣不蔽体,他却看似最逍遥自在不过。蝶说她不懂老者为何执于待在梦中。

   她不知,因庄周的梦境,蝶本该幻灭为常的躯壳得以长存不息;本应零落成泥碾作尘的花叶得以芳华长存;自远古呼啸而来,本应继续放逐的风得以常驻于一片桃源;本应任由四季摆布的山花海树得以永无止尽的吐露芳馨……

  风骚各现,万物竞生,一切的不息,所有的不合时宜,都依附着庄周的逍遥而生。

  重花叠影之中似有一位推雾拂尘而来的老者,他向我点头轻笑,兀自饮酒,我亦只是恭敬地叫一声“长者”,没有起身,没有作揖。这是一片逍遥之地,要这些劳什子作甚,他亦不知所处之地为何处,只是栖心之处;他亦不知所饮之酒为何酿,只是寻穿肠之畅;他亦不知所赏之景为何季,只是过眼之物;他亦不知,不知身旁之人为哪位,只是梦中一过客,来或去,只有花草记得。

  那个世界,只有他的思想是确乎存在的,至于其他,他不愿去考证,不想去一一触碰,存与灭,亦是他一念之间。

  踏出庄周的梦境,我仍在庭院之中,庭院里除了一棵银杏树再无其他。灿比阳光的银杏叶铺了整个庭院,一道影子从树下直直拉到我的脚下,辨不清是谁的。因为那道影子未免太模糊,不知轮廓,不晓深浅,只是光源不清的状况下横生的一道影子罢了。

  但,这确乎是我的梦境。

  我抬头看见我立于灿黄的叶子中,站在粗壮的树枝上,一只手努力地向天空伸出。只不过,树上的我是小小的孩童。背带裤,破皮鞋。

  “喂!你在干嘛?”

  树下的我如是问着。

  “月亮哭了,我在为他递毛巾!”

  树上的小小的我如是答着。

  并没有后话,树下的我,带着笑走了。在梦中,无论怎样都是自由的,那不是幻想,是自己真实的模样。

踏出重重叠叠的梦境,裹好围巾,带上耳机,一个人,可以逍遥地慢慢走。

  看!银杏叶落得多美。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社区内容提示】社区部分内容疑似由AI辅助生成,浏览时请结合常识与多方信息审慎甄别。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友情链接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