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 | 地球上最后两个人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老周

孙胖子死了,变成了死胖子。他从14楼一跃而下摔成肉泥,血水淌了一地,像个摔烂的西瓜。我都替他觉得疼。

孙胖子落地用了3分28秒,违背了自由落体定律。他在死前向我展示了高超的滞空技巧,但最后还是摔死了。他的死再次证明,滞空并没有什么用处。

昨天,我跟正戴着耳机听音乐的孙胖子说,明天就世界末日了。

日什么?孙胖子摘下耳机问。

我说,明天,世界末日。

孙胖子说,哦。

说完他戴上耳机继续听音乐。一边听一边抖腿,震动通过他的大象腿传递到办公桌,再通过办公桌传递到桌上的水杯、笔筒、键盘、鼠标。它们跟着孙胖子的节奏一起律动。

没错,这就是世界末日的征兆。

2.孙胖子

老周挺直身子,从电脑显示器前露出半个头。他对我喊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楚。我只听见了一个日字。那时候,我正在听大幂幂的《爱的供养》。如果一定要日点什么的话,我想我是有心仪对象的。

我问老周到底日什么,他说明天世界末日,我便没再搭理他,因为我每天都生活在世界末日。其实,老周也是如此,他每天都要为许多事情忧虑,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发际线已经飞出了天际。

看到他高高的发际线,我又想起大幂幂来。我内心一片空虚,再次确定,每天都是世界末日。

3.老周

第二天,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了,只有我和孙胖子幸存下来。我们照常去单位上班,在考勤机前刷脸。这是世界上仅存的两张脸,不是亚当和夏娃,而是我和孙胖子。

我们按照各自的性格特点进行简单的分工。我有更好的大局观,而孙胖子有更好的执行力。于是,大家一致认为,我应该成为领导者,而孙胖子成为执行者。

我跟孙胖子一起整理了办公室,查看了我们仅有的食物半箱方便面,并签发了第一个文件。

4.孙胖子

我在家里无事可做,便去单位上班。虽然世界末日已让我们无班可上,但为了仪式感和装假的幸福,我还是在考勤机前刷了脸。

我们的办公室在14楼,15楼是主管办公室。老周打算搬到主管办公室办公,但为了给我下命令更方便、更快捷,最终放弃搬到楼上去。

他试图把主管的老板椅从15楼搬下来,但电梯太小放不进去。他让我帮忙从楼梯上搬椅子,后来椅子卡在了14楼和15楼的中间,并成功把楼梯堵得死死的。老周的晋升之路从此变成了绝路。这对于老周来说,肯定是世界末日。

老周没有放弃。他把“主管”两个字打印在A4纸上,粘在椅子后面。粘之前他征求了我的意见,我说没有意见,但他还是解释了几句。

老周说,我们部门一共13个人,你是最后一个报到的,排第13位。我早你三个月,我是第12位。按照依次递补的原则,我成为一把手,也就是主管,你成为二把手,也就是一般人员。你可有异议?

我说,没有。

然后我们举手通过。就这样,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我们分出了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

之后,老周检查了我们最后的食物——半箱方便面。他宣布这是我们度过世界末日的指定食品。其实,在世界末日之前,我每天都吃方便面。

老周仔细查看了每包方便面的生产日期,计算过期的日子。其实这毫无必要,因为一箱方便面里,每包的生产日期都是同一天。

老周担心我们的方便面会过期,便用记号笔把每包方便面上的保质期“六个月”改为保质期“六年”。当然,在此之前,他声称这样修改是有效的。

在老周对方便面进行修改之后,他依然对保质期的事忧心忡忡,他担心六年后方便面过保质期,毕竟我们不能吃不安全的食品。最终,他将一句话写在了方便面箱子上:方便面的保质期是永久。

之后,他在上面签了名。

5.老周

孙胖子想去打篮球,我拒绝了。孙胖子人高马大,在他面前我弱得像个孩子。他想在篮球场上羞辱我,借此来挑战主管的权威,我没有让他得逞。

我告诉他篮球是十个人的运动,如果人员不够,我们就不能进行这样一场不合理的运动。我建议打乒乓球,人员刚刚好。我坚信,打乒乓球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孙胖子说,我只是想展示一下我的滞空能力,这项技能让我每次出现在篮球场上都能引来无数小姐姐尖叫。

我说,滞空有什么用?我们又不能打篮球。

孙胖子说,不打篮球不代表滞空没有用。

我说,我现在宣布,滞空没有用。

孙胖子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心里不服气。我会重点关注他的。孙胖子一下午没有说话,他在闷声憋大招。

6.孙胖子

整个下午我都在回忆篮球场上的每一次弹跳和滞空,最后我的脑中只剩小姐姐的尖叫。她们化着淡妆,头发黑长直,穿着碎花裙子,露着两条大白腿。我每一次跳跃都会引来欢呼,那才是我要的生活。而现在,滞空被宣布没有任何意义。

我从14楼的窗户一跃而下。我施展出高超的滞空技能停留在半空中。我朝老周招手,他却转过了身去。那一刻我感到无比的孤独,我的身边只有风。

我改变姿势,朝地面加速下落。风划过我的身体,发出一阵阵尖叫,像操场上美丽的姑娘。我看到老周从窗户探出身子,烦恼得像上帝一样。我要走了,把所有的烦恼都留给他自己吧。

现在让我烦恼的只有一个问题:我该以怎样的姿势落地,但这个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我感觉到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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