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晚有一件事
像列车带来的十里疾风一样
让很多人都知道，九点兰州的夜空
将有只红月亮被空运而来
这是一件集体兴奋的事儿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
就像莫言当年拿到了诺贝尔
萨达姆被美国人砍掉了头颅
2
我的朋友是一位摄影师
他将第一张红月亮传到我的手机上
他留言：红月亮像一位漂亮的女人
红月亮如果是位女人的话
她应该是我的奶奶
今晚，有多少人在看我奶奶美丽的容颜
3
红月亮，在阳台的右边
红月亮，差点压塌了我家封闭的阳台
楼上楼下的人都在阳台的右边
有人惊呼，有人麻木，有人旁若无人
4
红月亮，一会儿在树杈上
一会儿在屋檐上
一会儿跑到手机屏幕上
我仿佛看见150年前的一群人
男人梳着长辫，女人穿着花衣
挤在院子的右边，惊恐万分
他们以为月亮被杀害，死状很惨
嫌犯是天狗，是它吃了月亮
那时的人没有照相机
否则会留下现场残酷的证据
李白和杜甫，之前就记录过这些事件
5
我仿佛看见前世青砖的庭院
奶奶在通红的盖头下，羞红了脸
今晚嫁给谁，新郎官咋样，她一无所知
她心里头装着15只木桶子
不知道提上来了几桶？
那七上八下15只木桶子
是奶奶的爸爸妈妈
临走时硬塞给奶奶的
6
奶奶一定是个漂亮的女人
不然红轿子怎么排到了村头
爷爷一定是个帅气的男人
不然唢呐声怎么响遍了全村
7
从那以后，爷爷跟奶奶讲
你给我多生几个孩子
这些孩子的孩子里面
就有了我，生在了60年代贫困的年月
穿着邻居姐姐穿剩的衣服
胸前鼓鼓的空布，让我羞愧了一天
那时，我们大家都很丑
鼻涕可以一天不用擦
白面馍是最好的主食
吃肉要拿着肉票去买
和哪个女人看场电影，一不小心定了终身
8
有人告诉我，今晚的红月亮
150年才能见到一次。
我告诉他，下一次红月亮
我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才能看到
而我，是谁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
是谁把我带到这个世上
来看150年才来一次的红月亮。
150年前，那是清朝咸丰大帝的天下
我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也许富贵，也许一贫如洗
旁边是我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
也许美丽，也许平常
但一定裹着小脚
你俩举头望明月的时候
可曾想到了我？
9
那一年我坐在绿皮火车上，窗外明月高悬
你在火车外面跟着我走
我走多快，你走多快
我走到哪，你跟到哪
火车到站了，你停在车站广场的上空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举目无亲，孤单地望着你
我一直搞不明白，你是怎么跟上我的
那时候，你是唯一陪伴在我身边的漂亮女人
10
你的传说里有很多美丽的故事
讲故事的是住在天空之上的落下闳老人
有一年我路过阆中
曾翻阅过你的个人档案
档案里丢失了几页，说是司马迁借走未还
还说嫦娥早已不住在月亮了
她早已远走他乡，去深圳打工了
据说还带着玉兔
11
我常常想一件事
我来自哪里，经过哪里，要去哪里
但总是想不明白
也不知道这件事，和红月亮有没有关系
是不是月亮早已看得清清楚楚
12
我的儿子在江浙工作
今晚是不是也在看红月亮
他喜欢摄影，相机里一定存了不少
漂亮的月亮，他的旁边是不是坐着他的女友
是不是也和我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一样漂亮
他们过几年结婚，他女朋友心里
不用再装着15只木桶了，也不用上花轿
他们可以生两个孩子
然后他孩子的孩子的孩子
就可以看到和今晚一样的红月亮
那些孩子会不会在和今晚一样的月亮下
想起你，想起我
想起你的妈妈，想起李白和杜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