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住的地方，算是这个城市的文化区。家住的小区不远，有一个市场。市场边是一排活动板房搭起的小商铺，每一间都隔成极小的面积，像鸽子笼似的。

偶然一次路过，看到一个卖字画的铺子。

推门进去，一个精瘦的男人正在写字，五十来岁的样子。一张桌子铺了毡，几乎占满小小的房间。男人的身后是个小楼梯，看样子是还有一层。能听到上面有人说话。

站在旁边寒暄着看他写字。说是已经退休了。问他是老师吧，说不是。

字体不是我喜欢的。但写的很随意，能算是笔法娴熟。

过了一会儿，进来个女人。探头问道：“你们收字画吗？”

写字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回答：“都是谁的呀？”

女人回答：“省里名家的！”

写字的手底下一直没停，低着头说：“价格太高了吧！这儿的人都是穷怂，没钱买。”

那女人也就站在旁边看他写字。就说：“你这是现代体呀！”

男人还是没抬头，应声道：“是，现代体。”

女人也没说好坏，推门走了。我心里琢磨，啥是“现代体”呀？也没好意思问，就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边看边聊。

写字的男人突然说：“给你写一幅吧！”

我心里毫无准备。因为站着看了半天，感觉不好推辞。就硬着头皮说：“那就写一幅吧。”

男人说：“写什么？”

我说：“写《短歌行》吧！”

男人说“这个好，曹操的。”然后裁了张新纸，开始龙飞凤舞地写起来。

我倒开始心里没底起来。吃不准他是要钱呢？还是看我喜欢书法的样子，送我的呢？送我的也就算了，要是要钱，会要多少钱呢？关键是他写的字我不喜欢，花多少钱都觉得不值。

正琢磨的功夫，那男人“哎呦”了一声：“漏了一句！”把写了一半的纸卷起来，重新裁了一张又写。

第二遍写起来更熟练，一会儿就完成了。放下笔，一边叠他的作品，一边小声对我说：“叠起来装好，别让里面的人知道了。”一幅神秘兮兮的样子。

这下我就确定是要钱了。我说：“要钱吗？”

那男人说：“给点意思一下呗！”

我心里立刻孳生出一股厌恶来，“那就给你50吧！”

中年男人立刻板起脸，“别人这一幅字怎么也得300元，你就给100吧！”

巨大的厌恶使我无语。扔下钱，我像逃一样离开了小铺子。

一出门我就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给他钱，拿他的什么狗屁书法？那根本就谈不上是书法。我是顾及他的面子吗，我又不认识他。我完全可以吵吵两句，那个不入流的家伙也会顾及楼上的人鄙视他。

我真的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那么配合。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