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虫‖新父母晨诵+晨诵启思062
张爱敏
【新父母晨诵】
时雨【宋】陆游
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
家家麦饭美,处处菱歌长。
老我成惰农,永日付竹床。
衰发短不栉,爱此一雨凉。
庭木集奇声,架藤发幽香。
莺衣湿不去,劝我持一觞。
即今幸无事,际海皆农桑。
野老固不穷,击壤歌虞唐。
萤火虫微语主持:朱永新
芒种的“芒”字,是指麦类等有芒植物该收获了;芒种的“种”字,是指谷黍类作物播种的节令到了。所以,“芒种”也称为“忙种”,民间也称其为“忙着种”。“芒种”到来,预示着农民开始了忙碌的田间生活。
【我的微语】
亲爱的新父母们!早上好啊!
今日芒种,陆放翁一首《时雨》将农忙景象徐徐铺展:“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家家麦饭美,处处菱歌长。”雨水丰沛,田地里秧苗如绿线织锦,家家蒸腾麦饭清香,处处回荡采菱歌谣。然而诗人却自称“老我成惰农,永日付竹床”,在劳作交响曲中,他独卧竹床,任发不梳,贪享一雨清凉,聆听庭木奇声、架藤幽香,甚至湿了羽毛的莺鸟亦在旁劝饮。
好一番闲情,却也并非全然闲情。细品诗中“惰农”二字,实是诗人精心选择的自喻。竹床并非真正懒散之榻,而是观察世界的一个独特支点。他躺卧其上,却目光炯炯于四野生机、农桑烟火,在喧腾的农事背景中,他守着一份沉静——这沉静是心灵不随波逐流的姿态,是精神参与尘世却不被尘嚣湮没的清醒。
芒种时节,“忙种”正当时,农人们俯身土地,在汗水浸润中与自然节奏共舞。而陆游却仿佛从这宏大忙碌中轻轻抽出自己,退到竹床之上。此退非逃遁,乃一种更深的参与:他暂放手中农具,却让感官全开,在树声藤香中捕捉自然幽微的呼吸,于菱歌麦饭里感受生活丰厚的肌理。他既不在田埂上挥汗如雨,亦未远遁山林;竹床之上,他置身人间烟火又超然于劳碌之外,成了这繁忙画卷里一位静默而灵醒的注脚。
这种姿态,在当下效率至上的时代里,愈发显出珍贵的回响。我们常被卷入一种无限循环的“忙种”之中,终日奔忙如陀螺飞转,与节气流转的韵律已然隔膜。芒种,本是农事交响曲中一个关键音符,如今在都市里却常沦为日历上无声滑过的一个普通字符。我们遗失了倾听自然微细声息的能力,更可叹的是,我们正渐渐忘却如何安放一张属于自己的“竹床”——那张供我们暂时脱离漩涡、得以静观与呼吸的精神卧榻。
陆游身处南宋偏安之世,北方故土沦丧,家国隐痛何曾消歇?诗中“即今幸无事,际海皆农桑”之句,与其说是现实描述,不如说是深藏忧患意识下对片刻安宁的珍重与祈望。那张竹床,因此亦成为他在动荡时代中守住内心方寸、感受尘世美好的精神堡垒。
芒种时节,诚然是催促劳作的号角;而竹床之上,诗人却为我们揭示了另一种存在的可能——在投入与抽离之间,在匆忙与沉潜之际,寻得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它提醒我们,在生命不息奔流之中,莫要忘了时时退后一步,为自己安放一张精神的竹床。
于此我们方能真正体味陆游的深意:竹床并非避世的孤岛,而是让心灵暂泊的港湾。在忙碌缝隙里聆听“庭木集奇声”,在喧嚣洪流中捕捉“架藤发幽香”——生命之饱满,恰在这“忙”与“闲”的交织中才得以真正显现。
在信息洪流席卷昼夜的今日,我们或许更需在心灵深处置一张竹床:那是人浮于浪潮之上,却能如飞鸟般在喧哗中倾听寂静的片刻栖息地——当我们俯身于尘世劳碌的间隙里,亦能感知到生命藤蔓悄然绽放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