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地冻天寒。若说有什么美丽的景致,那定是冰与雪了——比如雪雕和冰雕。除此之外的纯自然景观,我想那便是树了。冬天的树别有一番气象。最好看的树要数城市森林里的古树了。
数不清这些树有多少种形状,它们的手臂仿佛有无数条,有的向天空中伸展着,有的左右横空斜出,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季节更替,怎样的风雨洗礼,令人惊奇的是,它们在风雨中舞蹈的模样,以我们无法模拟的姿态。
它们就像一位老者,历经岁月的风霜,静静地凝视着这个世界,它们粗糙的表皮上沟壑纵横,就像一个有着传奇故事的老人脸上的皱纹,融进了岁月的沧桑,它们不张扬,不慌不忙,把一生的故事融进四季,让时间娓娓道来。
它们是与众不同的树。它们没有一直向上生长,长成笔直的伟岸模样。如果给它们定位一种性别,它们更像是女性。像水一样,化为各种形象和姿态。任风雨洗礼,拥有着骨子里的坚韧和柔软,它们妖而不媚,美而不俗。
它们仍努力向天空而生,循着一棵树向上看,它们离天空很近,但它们懂得进退,它们没有一直向上,而是旁逸斜出,同时也成就了自己的柔美。即便如此,它们一棵一棵在天空中连接成华盖,本可以遮天蔽日,却并没有肆意疯长,它们彼此不纠缠,不依赖,它们不像藤一样无止境地蔓延,它们有自己独立和自由的精神,它们总是为天空留一片白,也是为自己留一片天,呼吸清风和雨露。
它们向天空而生,但却也离大地最近。冬天来了,叶子落了,树枝渐渐干枯了。当我走近一棵小树,折一段树枝,它确实变得脆了,没有了夏天时的柔韧,可是仔细看一下,除了表皮,里面其实还是绿色的,因为它的生命力依然在,而且必定是顽强的,并不是一下子可以轻易折断,而且即便你折断所有树枝,砍掉所有树枝,都没有关系,它的根牢牢地抓紧土壤,以一种绝不动摇的力量,一年又一年,它们的根早已深入地下,延伸方圆几里,只要根还在,冬天一过,它就将信心满满地创造一个全新的绿色世界。
喜欢冬天的树,不只因为它的形状,更喜欢它的真实,顽强,喜欢它的内涵,它们有着不争不扰,不死不休的精神。
去年的冬天已我来过一次,我当时瞬间被古树的姿态所吸引,那样的画面一直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再见时那些记忆就立刻鲜活起来。记得五岁时的一个冬天,父亲骑车载我去姥姥家,我就见过这样的树,仿佛经过了一片魔法森林,那些树奇形怪状,仪态万千,样子那么古怪,又那么富有魔力。那时我还小,我想它们是不是妖怪呢,那种很厉害的巫婆,有无数条手臂,变出很多戏法来,因为它们的样子和杨树很不同,我有点害怕,怕它们会伸出有魔力的手掌将我抓去,我抓紧父亲的衣襟,因好奇它们的模样,又目不转睛地凝望它们离我越来越远。时隔多年,再见古树,一种熟悉的感觉弥漫心间,也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喜爱。对于古树,初见难忘,再见甚欢,又见倾心。
就如陈泓宇《早春的树》里所吟唱,道出了树不死的一生:
臂弯做衣架
腰杆做长椅
耳朵做一串项链
眉目流转做扇窗
双脚支起一面镜
手指耐看做陈设
半生的意义,如此取舍
骨头在晒干后,还能生火
树的一生,都是值得敬畏的。
附:树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