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瓜和李果是一对从尿尿和泥玩的时候就确立了“哥们儿”关系的好朋友,街坊邻居们都说这俩小子就像块掰不开的姜。
半年前,这块姜终于被掰开了,一个用到了“星级饭店”,一个被送到了“大众小吃铺”。
事情是这样的,王瓜的老爸是H市S区副区长,今年5月份就要到退休年龄。今年年初,上级领导就跟他打了招呼,让他提前休息。老爷子倒也想得通,没有像有些人那样耍耍脾气、发发牢骚,只是向领导提出了一个小问题——给他刚拿到大专文凭的儿子在区机关安排个事儿干。
现在的事儿就是这个样子,有些事情搁在平头百姓身上,办起来十分艰难,纵使你跑细了腿,可能都没有一丁点儿眉目,但要是放在“有路子”的人身上,办起来比打个喷嚏还省劲儿。不知老爷子玩的是哪般迷踪,反正,不到半年时间,王瓜就正儿八经地到S区城建局上班了。而李果呢,他的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纺织厂工人,虽然,他也和王瓜一样弄了张大专文凭,但却没有了王瓜那样的“福分”。他老爹求爷爷告奶奶,费了老鼻子的劲儿才把他塞进纺织厂里去做了个推纱工。唉!能怪谁呢?谁让你老爹当年没“进步”呢?
上班之初,哥儿俩并没有感觉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可是,不出仨月,王瓜和李果的这种“金领”与“蓝领”的差异就突显出来了。单说王瓜,每天早晨绝对不必像李果那样,用冲刺般的速度去踩着钟点上班,班中的工作,也无需像李果说得那样要时刻绷紧了弦,完全可以在貌似调侃的轻松气氛中完成。不过,这些还只能算是“小菜”,重要的是,王瓜的感觉好极了,来办事儿的哪个不是笑脸相求,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吃请应酬。不过,有时候吃请应酬太多了,王瓜也觉得挺心烦,就说上个星期吧,他一连四天赶场子,中午晚上连轴转,结果闹了肚子,差点儿没把肠子给拉出来。
王瓜还是很“哥们”的,自己“出息了”,并没有忘了“布衣之交”,他和李果仍是经常在一起耍一耍,聚一聚。有几次在外面吃饭,李果提出要买单,他总是说:“你那几个血汗钱来之不易,攒着娶媳妇用吧!”然后便从鼓鼓的钱包里抽出几张“老人头”来,潇洒地甩给吧台小姐。但是,他的这种慷慨,先就伤了李果的自尊心。李果还发现,在许多问题上,两个人已经“尿不到一个壶里了”。这不,前几天几个朋友在一起侃大山,聊着聊着,就扯到了企业职工与行政事业编制人员收入差距的问题上。
“工人出力流汗,收入不到‘金领’一半,这是社会分配的不公,极不合理!”李果忿忿地说。
“哥们儿,听说过脑体倒挂吗?”王瓜颇有些挖苦的味道,“现在,管理卖茶叶蛋的比卖茶叶蛋的收入高,这才是应有的价值体现。”
“狗屁!”李果很是不屑,“掉个过儿,兴许你就不如个卖茶叶蛋的!你身上有几斤几两肉我还不清楚!”这话着实把王瓜狠呛了一口。他略打了个愣,便赌气似地回应道:“哥们儿别用这话噎人,掉个儿咋的,在哪儿咱都是站着撒尿的爷们儿!”
……
一个类似《宝葫芦的秘密》的故事开始了——王瓜和李果换岗了。
先说李果到S区城建局上班,并没有经过多么艰难的磨合期,也只是三五天的功夫,他就适应了新的岗位,能够很地道地处理应办公务了。李果深切体验到,只需拿出在厂子里三分之一的精力,就完全可以在工作上达到游刃有余的地步。李果已彻底地融入了这个崭新的阶层。“美呀,美呀,它怎么就这么得美!”李果幸福地哼唱起了一个小品中的唱词。
再说王瓜,这天早晨,一番洗漱以后便很自然地来到“好享来早点铺”,悠然地享用完早餐,然后才迈着方步朝厂子走去。到了厂门口一看,早已是大门紧闭。他好不生气,吆喝着让门卫开门,没承想,却被门卫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才放他进去。到了车间班组,顶头又遇上了管事儿的班长。班长一见到他就吼了起来:“都几点了才来上班,你以为你是谁呀!”王瓜刚要分辨几句,班长又厉声吼道:“迟到罚款5元!赶紧去干活!”说罢,一甩手走了。“乖乖,熊人不打草稿。”王瓜窝着一肚子气干活去了。
干惯了文差事的王瓜干起推纱的粗活儿,也真是难为他了,手忙脚乱地忙活着,累了一身臭汗,末了一算产量,比别人足足打了个四折,这免不了又会惹起班长的一通吼叫。
然而,对王瓜来说,身苦远比不了心苦。原来坐在机关里是什么气派,那是爷。可现在呢?他净得装孙子。还有就是,几天过去了,他的“胃缺酒”反应过敏,然而,他把眼都瞅直了,就是没有人提
“吃请”的茬儿。连那个别在腰上的手机也像故意与他作对,以前像伏天的知了,老是不停地叫,现在也忒安静了,像虫儿冬眠一样,它已经堕落成了一个做派的装饰。至于那个“梦巴黎”舞厅的“甜心”露莎小姐,王瓜现在几乎都想不出她的模样了。不知道这小妖精现在又搂着谁的肥腰叫哥哥呢。
唉!不想这些了,挺烦的。
……
梦总是要醒的。
梦醒后的李果,甜蜜地回味着梦中的情景。他迟迟地不愿起床,他多么想永远沉浸在那甜蜜的美梦中。
王瓜醒来时一头的汗水。他眨了眨眼睛,又在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终于确信刚才是一场梦。“啊!吓死宝宝了!”他轻叹了一声,然后便舒心地伸了个懒腰,轻快地哼唱起来:“噩梦醒来是早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