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窗台时,我总想起祖父磨镰刀的模样。他坐在门槛上,拇指顺着刀刃轻轻滑过,像抚摸某种活物的脊梁。木柄被掌心的汗浸得发亮,在夕阳里泛着琥珀色的光,每一道纹路都藏着田埂的形状。
那时我以为崇拜是具象的——是他挥镰时银弧划破晨雾的利落,是暴雨前抢收玉米时后背隆起的弧度,是粮仓角落里那枚磨得只剩轮廓的铜烟锅。直到某个深秋,看见他蹲在被霜打蔫的白菜地前,用粗糙的手掌一点点拂去菜叶上的白霜,嘴里喃喃着"再挺挺,就暖了",才忽然懂得,那些让人心生敬畏的,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把日子嚼碎了咽下,还能对明天抱有温柔的固执。
后来在城市的地铁里,见过穿工装的师傅蹲在地上修电缆,头灯的光晕里浮着细小的尘埃,他手指的动作和祖父磨镰刀时如出一辙;在医院走廊,看见护士给哭闹的婴儿换尿布,哼着不成调的儿歌,睫毛上沾着熬夜的疲惫,却比任何霓虹都亮。
原来崇拜从不是仰望云端的幻影,是看清生活的褶皱后,依然愿意俯下身,把每个平凡的瞬间都焐出温度的模样。就像祖父那把镰刀,最终会锈在工具箱的角落,但那些被它收割过的岁月,永远带着谷物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