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1:44分,终于等到你电话了!
“hi Carol ”
“Hey George 你好吗?”
听到对方平和的声音,我却不知所措,我激动的捧着电话,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
“我好高兴听到你的电话,你状态还好吗?”我紧张的追问对方的近况,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他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他是我的一位忘年交,也是之前文章中提到的那位美国的朋友。
2012年时,他的身体已经抱恙,虽没有特别重视,但也跑去加州的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告诉他一切正常。
2013年时,症状持续,但是明显比前一年严重,他又跑去加州的同一家医院做检查,医生仍然告诉他一切正常。
2014年,病情加重,这次却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再一次去到那家医院,医生给出的结果和前两次一样;他这次无法接受医生的诊论,而是要求重复检查,并且第二天又到了另一家医院检查。
最终结果是癌症晚期。
他拿着检查结果跑去问原来的医生,医生却推三阻四,不承担任何责任。
在美国遇上这样的事情,要么打官司,要么自认倒霉。再无其它可行方案。
我的朋友已无精力去请律师打官司。而且胜算的把握极小。
他只能自认倒霉。
无奈的开始了与病魔的顽强抗争……
“我的病有点麻烦,呵呵。又多了一个病症‘结核’” 他勉强的冷笑着,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消沉的情绪。
“那怎么办?医生有好的解决办法吗?”这个时候,我除了默默流泪,除了问问题,却不知道还可以和他说什么?
“今年2月份发现,我又加了一个病症‘结核’,美国的医生说,像我这么复杂的状况,他们也极其少见,甚至没见过。所以他们说除了加药没有别的办法”他的声音始终平缓而冷静。
“之前发现的那个该死的病,需要吃大量的药物,肝脏本已吃不消;现在‘结核’的出现,也只能服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停顿了一下,轻微的咽了一下。
“你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我边听他讲边调整自己的心情,飘忽的思绪刚跳回到正常的频道中。
“没关系,Carol,我还好,我想和你聊一聊”他继续讲他的病情。
“我现在每天下午到晚上就开始持续低烧,这是因为那个讨厌的‘结核’,自从增服治疗‘结核’的药物,感觉身体极度疲劳。美国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
“我自从加了‘结核’这个病症,医生每天会来家里,叮嘱我服药,看着我吞下去,才会离开。经过两个月的观察,认为我得的‘结核’不会传染,他们也就放心了。”George觉得美国医生的这项服务还算过关。
“虽然治疗‘结核’的药物和治疗癌症的药物混合后,使身体长期处于疲劳状态,而且身体发出懒惰的信号,死死的抵触着大脑的指挥,但是长时间卧床休息,会更快完蛋。”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而纾缓。
这时我看看表,中国时间12:05分。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办公室里听着远在太平洋彼岸的声音。
听到的内容不是美国的特朗普有特么多屌,也不是美国与沙特的经济合作,更不care美国和日本联盟谁会完蛋。
对于我而言,他比这些新闻更重要,更让我揪心!
“George,美国不是全世界最有钱的国家吗?最好的医疗团队,最先进的医疗设备都在美国。美国不可能连你这个病症都解决不了呀。你再去纽约,华盛顿,再去其他好点的医院治疗,一定会好转的!”
“认命吧,没有好的办法了,已经咨询过医生。现在只能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吧。该放手也只能放手了。”
我听到这里,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无法再压制心中的那股痛劲儿。
我呜咽着,“我真的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你生病了,而且是这么严重的病。”
“嗯,我已经问过医生了,让他坦诚的告诉我所剩的时间。应该只有两年,情况好的话还有三年”他停顿了一下,缓和了一下情绪。
“Carol, 我真的很庆幸,有你这个忘年交。我特别的高兴。如果有时间我希望你来美国。希望在有生之年再见一面。
“在美国,如果你有任何的事情,毫不客气的来找我,我不在还有我的儿子。我们一定会全力去帮助你。包括你的孩子。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去帮助你们。”
这时我已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话。
我使劲捂着话筒,尽量不让声音传到电话那头。
他一直在安慰我:“没关系,你自己一定要多注意身体,注意休息和饮食。身体真的很重要!记住,身体是最重要的!”
“我会注意身体的,我坚持锻炼,每天跑步。我还年轻,我没问题。请放心!”我呜呜咽咽的附和着。
其实我还想和他说:George,你不要向前看,剩下的日子向后看;不要期待明天,只许留恋昨天。每个人都会有画上句号的那一天,在句号的前面,我们把所有的符号过成精彩的感叹号。足矣!
他从未正面和我说过他患了哪一种癌,我只知道很严重,医生给他判刑只有2-3年的时间。
现在我知道他除了被癌症折磨,结核病也跑来“欺负”他。
该死的美国医生,也没有比我们中国的医生好到哪里。因为他的失职轻易就将一个人判了死刑,却没有人给出错的人判刑。
聊完他的病情,我们又聊了聊他的生活状况。
一通越洋电话聊了49分钟。是啊,有太多想说的话,有太多话想去安慰他,却都没有说出口。
因为我知道安慰别人的这剂药其实是在疗伤自己而已,面对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安慰这剂药已无大用。
他现在不仅日日都在与死亡赛跑。还要处理生意上棘手的事情。希望通过工作能够转移他的病痛吧。
我透过窗户,今天北京的天气云雾蒙蒙,是霾是雾还是沙尘?分辨不清。
我只觉得和我一样黯然失色。
记得我们3年前在美国见面的时候,他身体健硕,神清气爽,与我侃侃而谈。
开车拉我们跑去吃海鲜,吃完还教我们如何核算小费给服务员。我一直以为随兴给就好,但他告诉我像他们在美国待久的人,不是随便给,而是要算一个精准的,双方都满意的一个费用。
我们是在做业务过程中熟悉的。渐渐的成了忘年交。
没想到一转眼功夫,情况出现了不可控制的糟糕局面。
变化只是在一瞬间。
“我们每个人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在思考今天要怎么过,如何让今天过的有意义;没有人会想今天我是留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人生就是一场游戏,分分秒秒有人参与,时时刻刻有人出局,但是没人知道自己何时出局。
人生苦短,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阶段,都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
累了倦了却不能轻易躺下休息,还要挤出浑身上下那点点力气与病魔抗争。
烦了厌了却不能轻言放弃,还要拿出家人朋友给予的所有爱与病魔抗衡。
到了最后阶段,每个人都挣扎着想多看一眼世界,想和家人多待一分钟。
我不知道再见到他时,和他说什么?安慰他,那都是骗人的;鼓励他,那都是虚意的。
如果可以静静的听他讲,那可能是最好的状况吧......
2017年5月4日 写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