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口有一个卖豆腐的,她的嗓音很尖很细又很低,一个朋友说,你听她的声音像不像被扼住了喉咙跟命运抗争的声音?
一个收废品的,他的吆喝声讲究押韵:破烂碎铁,书本洋车,旧电视旧电表旧书本拿来卖哦!
很多生意人都有自己的专属吆喝词,比如:“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音调斩钉截铁,表示请你放心,他的货物绝对物有所值!
两元摊的专属广告词:“过来看哈,过来瞧,两块钱!一律两块钱!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买不了上当!过来看哈,过来瞧!”
卖老鼠药的广告词干净利落:“老鼠药,药老鼠!”
春天卖草莓的人大都很安静,坐在草莓篮子后面,只让草莓无声的散发着香气。
夏天卖西瓜的:“宁夏大西瓜,赶口甜,可甜了,不甜不要钱!宁夏大西瓜,赶口甜,可甜了,不甜不要钱!”
过来一个较真的人:“卖西瓜的,真的不甜不要钱吗?”
卖西瓜的抄起大刀,豪气千云天,梁山好汉一般:“现场给你开,不甜不要钱,你要来几个?”
买西瓜的人,东拍拍,西拍拍,捡了两个,过秤,走人,不会真的让开口,一则被卖西瓜的梁山好汉的气势所俘,二则开口了不好拿。
秋天有一个卖甜梨的小姑娘,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吆喝声也温柔纤弱,时不时吆喝一声:“卖甜梨嘞!”
冬天卖红薯的大多是老人,他们的嗓音沧桑,在寒风的街头,拥挤的放学人流,或是飘着雪花的路灯下,一个灰黑色的伛偻的身影,一个破旧的烤炉,烤炉上一小截烟囱,一杆老秤,飘着的红薯的香气,他不需要吆喝了,因为他的小炉子周围总是挤满买红薯的孩子。
早晨的吆喝总是缓慢悠长:“大包子~豌黄馒头~”“热豆腐~”“买大蒜~小蒜~中蒜~”“谁买草鸡蛋~”觉得这一天刚刚开始,慢悠悠来,总会卖完的。
傍晚的吆喝则略显着急了:“桃子便宜卖了,给钱就卖!给钱就卖!”桃子是不能过夜的,第二天早上,你看吧,一筐桃子会烂掉大半。
不知道为什么买长头发的人的吆喝声总带着洋味,像外国人说中国话,你试试舌头很硬的说这两句话:“买长头发~辫子~”
从小到大,这个腔调没变过,我常怀疑他们是一家人,爷爷是买头发的,年事高了以后,买不动了,传给了儿子。
卖小炕鸡的估计也有一个秘密组织,他们好像受过统一训练,每年五一前后,我们正在田里插秧,远远的,卖炕鸡的来了:“鸡来吼----小鸡来吼-----”虽只有短短几字,但被他们抑扬顿挫后,有了京戏的韵味,搭配着白水秧田,蔚蓝碧空,悠远的像一首田园诗,我最喜欢听他们的吆喝,而且,直到现在,他们的吆喝腔调依然如此,时间也没有变,总在五一前后。
“磨剪子勒~ 戗菜刀~”
“红豆雪糕!奶油雪糕!冰棒!棒冰!有人买没?”骑着自行车,木箱里放一床被,被里裹着雪糕,割麦子的时候,卖雪糕的来了。
疤锅疤碗,修理雨伞……
都是记忆中的吆喝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