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不知从哪里看到一道选择题要我做，得到一块钱或者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死。我的答案当然是前者。然后小朋友不断改变前面选项的数字，直到它变得极为惊人。我的答案恒定不变。

为什么呢？小朋友问。

因为没有什么能高过生命的价值呀。

可是你不认识他呀？小朋友又问。

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这个跟咱们认不认识他没有关系。还有，不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损害别人的利益。这是一条做人的原则，不要在碰到诱惑和压力时，就改变了。

忽地想到我刚刚读过的一篇短文，找出来给小朋友看。短文的作者是日本作家都筑道夫，这篇《假如是你的话》讲了一个有点荒诞的小故事。

一个女人有机会白得一颗大钻石戒指，但是这个钻石和五百万人的生命相系。这是某个遥远的星球为解决人口过剩危机而采取非常措施。戒指是执行死刑的开关，一戴上戒指，立刻要死五百万无用之人，而钻石算是执行死刑的报酬。外星人谁也不肯按执行死刑的开关，因此到地球上找人帮忙。

说故事的作家没给出他的答案，他把问题抛给了读者。

我趁机向小朋友提问。

小朋友C问，五百万人是死刑犯么？我说不是。小朋友B说，我把戒指和钻石砸碎。小朋友A说，我才不管戒指的事，破戒指，谁要啊！C又说，有了，我让别人戴戒指。B听了问我，可以把戒指和钻石分开吗？我笑了，不可以。B说，那我还是不要了吧。小A说，那卖给别人吧。

A和C是小男孩，B是小女孩，女孩天生就比男孩的心灵更柔软更悲悯。这一点感受，是我有了孩子以后，才慢慢了解到的。

我又问了小朋友们一个问题：为什么外星人没有人为了钻石来执行死刑呢？

小朋友们很一致，他们不想杀人。

对。杀人是种犯罪行为。不能为了物质和诱惑犯罪，而且也不能为了物质和诱惑侵害别人，同样，也不能为了物质和诱惑改变自己的原则。

我又问，外星人想让地球人戴戒指对吗？

小朋友们摇头。

我笑了，那刚才想把戒指卖给别人和让别人来戴，和外星人有区别么？

小朋友们也笑了。

我又问，注意，文章里说那些人是无用的人，为什么还是没有人来执行死刑呢？

无用的人也不该被杀死呀！小朋友叫起来。

我笑了。任何人都有生存的权利。不能因为谁无用病弱就剥夺他们的权利。所有的生命都同样珍贵。

小朋友们点头。我又问，那咱们假设象小C问的那样，那些人是死刑犯，外星人会有人按开关么？

不会。过了一会儿，又说，有人会吧。不一定啊。小朋友们不能确定。

能给死刑犯执行命令的，应该是法律赋予了相应权利的人。其它的人，没有这个权利。

小朋友们又一次狠狠地点头。

小朋友的世界鲜明纯粹，是非爱憎分明，学习和接受干脆利落。讨论一结束，马上去一边玩了。倒是我，仍然沉浸在刚才的问题中。

生命同等宝贵。而大人们却往往不由自主地衡量着选择。这在艺术作品中多以极端的形式表现，比如电影2012中方舟的入场券，比如星际穿越中的500万受精卵。生活里的真实选择，不那么极端，却一样充满了利益最大化的计算。

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去损害别人的利益。这样一个道德领域的规则，在成人世界里，又有多少人还能相信坚守呢？近来看过的这本那本的讲职场生存方法的书，在策略的掩护下，这一条基本的道德规则早被轻描淡写地弃置了。

小朋友长大以后，会怎么问我呢？

那是小朋友要学的另外一条做人的道理，不要因为别人的缘故，就放弃了自己的道德原则。

（2014年12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