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子要结婚了。
周树在电话的那头说。
周树是我的酒友，发小，好基友，兼从小光屁股玩到大的好兄弟。彼时我正晃荡在长沙霓虹初上的夜色里，失恋，失意，失无可失。就在他打电话来的前一刻，我还在拎着酒瓶啜嗫着李大诗仙的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在失恋的阴影里，我以为我是个不会游泳却溺在海里的人，但是当听到带着哭腔告诉我雅子要结婚了的时候，我才知道，周树早就已经沉到深海里去了。
过来接我吧，一起喝一点。我说。
1
周树和雅子是初中二年级认识的。那会儿之前我和周树都是胆大包天的人，也就是那种让所有老师都头疼的问题学生。无恶不作，无乐不作，抽烟，打架，逃课，被请家长，都早已经是家常便饭。有一个学期，处分榜上没有我和周树的名字，还被学校的教导主任夸奖过一回。
初二刚开学，我和周树一起去领书，就看到了站在教师办公室的雅子。
米黄色的长裙，马尾，眉毛下的那双眼睛像是一潭波澜不惊的秋水，就那么看着你，整个人都已经掉下去了。周树拿着酒瓶，同我描绘第一次见到雅子的时候。
滚，肉不肉麻？我踹了他一脚。
其实你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是会发光的。
又不是萤火虫。我回答。
2
雅子是转学生，降级来的我们班。学霸，成绩特别好。关于她为什么降级的事情，我和周树讨论过很多次，也有过很多的猜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人生有很多的意料不到，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是，意料不到的，周树这小子居然变成了雅子的同桌。
你喜欢我什么？
周树憋红了脸，说，喜欢你明眸皓齿。
还喜欢我什么？
还喜欢你唇红齿白，周树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
“难道我只有牙齿好看吗？”雅子笑了出来，然后轻轻抱了抱他。
我现在还记得周树表白时候的表情。
他们没羞没臊的生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周树的重色轻友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拐弯抹角的和雅子腻歪，到后面，居然变成了拐弯抹角的和我爽周末的约，就是为了想方设法的和雅子几乎在所有地点偶遇。上学的时候，绕远二里地就为了和雅子一起同行到学校的五百米。最可恨的，就是本来说好一起当学渣，后来这小子居然在雅子的影响下一步一步的变成半个学霸。
偶像剧里的剧情硬是半点没落下。
3
周树和雅子理所当然的上了同一所高中。我借着美术生的优势，也算是混进去了。
我是见证他们爱情的人。
高中学业繁忙。周树和雅子都学的文科，我是美术生，落得清闲。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吵架的次数变得频繁了起来。
吵架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毕业后的问题：周树不愿意上大学了。因为周树，穷。家里穷，穷到连学费都是个问题，穷到周树告诉我他已经确定了不读大学，而是选择去雅子读大学的地方工作了。而雅子认为，周树一定要和她去同一所大学。
吵吵闹闹三年，终于到了毕业的时候。事故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有一天深夜，雅子给周树打电话。
周树，我打算去北京。
周树，那边有很多好吃的，你知道吗。
周树，那边天气不太好，听说出门都要戴口罩。
周树，北京那所大学很好，我已经和爸妈去看过了。
周树，我爸妈知道我们俩在一起，他们不同意。
周树，对不起。
4
和雅子分手后，周树拼命赚钱，算是有了一点积蓄。周树用这点积蓄换了一家餐厅，在周树的打理下，餐厅生意异常红火，日日宾客满座。
你后来有去找过雅子吗？坐在餐厅，我问他。
怎么没去过，去过无数次。每次都只是坐在她们学校门口，也不奢望她能够看到我。就那么坐着，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不过说来奇怪，真是没有看见过她一次。
我不说话，只是低头喝酒。
有时候也会希望，希望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呀，周树，你怎么在这里。可是一次都没有过，一次都没有。
周树瞪着通红的眼睛，沾着酒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上雅子的名字。
我看了她和他的合照，她的眼睛里明明不开心啊。周树干了一杯酒。
她还没毕业啊，怎么就可以要结婚了呢。周树干了一杯酒。
五年的感情，怎么可以说没有就没有了。周树又干了一杯酒。
我看着周树趴在桌子上，嘴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桌面有眼泪流淌下来的痕迹。
5
雅子结婚了。
请柬有我的一份，没有周树的。我没有去，周树也没有去。我嘲笑周树是个懦夫。
最近才理解一个词，叫做欲盖弥彰。意思就是，当你越逼着自己不去想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就会不由自主的去想那个人。
我想周树就是这样吧。
在他的眼里，雅子依旧是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眉眼依旧如初。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宋胖子在唱平淡日子里的刺，冯绍峰在背景声里说，人的一生可以喜欢上很多人，但真正心疼的只有一个。
愿世上所有的有情人都终成眷属。
去他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