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浪漫——普鲁斯特效应

我从小就觉得自己有一种超能力,一种对气味十分敏感、闻到一种气味就能瞬间想起有关这种气味的回忆的超能力。

比如我有时会在清晨六七点打开窗户的那一刻,闻到我大姑家的味道——

我大姑家在农村,离我奶奶家不远,那是我小时候放暑假常去住的地方。

我大姑不是个有文化的人。

因为是我爷爷奶奶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女孩,所以读完小学之后就没有再读书了,帮我爷爷奶奶一起打理家务,供弟弟妹妹上学。

但她说起话总是十分有趣,大方、得体,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可亲,像我奶奶一样。

我大姑父也是个很有趣的人,他最喜欢逗我笑,在我小学刚有手机爱不释手的时候,只有他会陪我玩、发短信逗我,开玩笑说着要来当村长。

在大姑家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呢?

是一种淡淡的青草、薄荷香的清冽感,似乎空气中还有清晨着露水蒸发起来的纯净,那是一种格外干净、格外自然的气味。而在这气味之中呢,又有着一丝洗衣粉或者洗发水的味道,并不是现在很多牌子追求留香或者各种各样花式的味道,就是一种最简单、或许也是最旧最单一的味道,让人闻起来清爽至极,仿佛在空气中洗了个澡,浑身都干净了。

而在这几种味道之上,风又会带来飘忽不定的饭香,那是五谷香,是甘甜、是人们最原始最简单的食欲,让人忍不住地幻想出焰焰烈火烧着木头、噼里啪啦中锅盖一敞,白雾猛地向上扑,还没等看清是什么饭呢,香味就一股脑钻进鼻里的画面。

那一刻,粗茶淡饭竟胜过了玉盘珍羞、玉液琼浆。

如此氛围,又怎能让我忘得掉。

长大后,我已经多年未曾住过大姑家了,于是每每我在一个地方闻到这种味道的时候,都会惊喜万分,高兴、怀念,还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我曾经向我爸妈描述过这种感觉,也有些小骄傲地炫耀过我的“超能力”,我爸便会感慨一番我对大姑家的感情。

直到我十八九岁的时候,偶然点开一个帖子,我才惊觉通过味道唤起记忆并不是我的“超能力”,竟然有这样一个概念,叫做“普鲁斯特效应”。

普鲁斯特效应(Proustian Effect),就是指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

在该研究的一篇文章中这样说,“我们的发现至少部分解释了,为什么在回想与重要人物会面的场景时,那些看上去的不相关的信息,比如他的衬衫颜色,会与重要的信息,比如他发人深省的言论,一样生动的闪现于脑海。”

于是我一边失落于这不是我特有的“能力”,一边又为自己能感受到这种效应而觉得幸运。

于我而言这确是一种幸运。

我还记得家的味道、记得学校的味道、记得高中毕业那天的味道等等,甚至记得星空的味道、记得孤独的味道。

这种种味道都是我记忆深处最美的画卷。

所以我为什么觉得这浪漫呢,大抵是因为它用另一种方式让我的记忆获得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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