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她们会擦干自己所有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故事发生在沧城,云南一座真实存在的小城,曾经的滇西北粮仓、茶马古道重镇。
作者从自己的视角,以七十多岁的仙婆子之死,引出了一段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偏远小城发生的故事。
经历过许多痛苦艰难存活下来的仙婆婆水仙、一辈子不嫁人而错过姻缘的斋姑娘表爷爷、为了家庭生计独自走马帮的女赶马金凤……。
生存和生活的艰难困苦就像一幅幅画卷展现在读者面前,带动着读者的情绪,时而悲泣、时而愤怒、时而宽慰,直到最后,这些主角都离开了人世。
如果说余华的《活着》是富贵一家作为个体代表在时代命运中的挣扎,那《沧城》描写的是女性这个群体在时代命运中的艰难挣扎。《沧城》也没有《活着》那般残忍、那般绝望,展现的是在艰苦的环境中努力生存的生态。
故事以第三人的视角写的好处是,主角的心理活动少,这样不会过于刺激到读者,否则,要多准备几张纸巾。
一、 活下去,是最重要的!
在故事的年代里,活下去便是第一件事,活下去便有希望。
仙婆婆一家被土匪抓走,父亲和妹妹惨死在土匪的蹂躏和压榨之下。她也想死,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是天意想让她活,所以她得活着,所以她要去学着活下去。
活下去,成为了她的目标。怎么活?去跟野兽学生存,去跟自然学生存。
父亲教仙婆婆跟动物学活着,他说:“无论是老虎狗熊,还是鸟雀鸡犬,所有的动物,都晓得天地恩慈,不消哪个去教,就认得哪些草有毒,哪些草是药。你看那些动物病了,自己也晓得去找药来吃,而人病了,非得跟着动物学不可。”
仙婆婆学到了,并且因此感知了生命,她能听到野兽的说话。她觉得活下去也没有那么难了。
此后,无论是让她漫山遍野地放羊,还是饥饿,或是做牙子被糟蹋等等,在她看来,一切都不过是天意。是天意让她这样做,是天意让她不那样做。
仙婆婆失去了自己的感官和感知,反而能更好地活下去。
但她心里也有一个曾经温暖过她的人——陈敬先,这个坐怀不乱的读书人,给了她三天的温暖,这三天,却足于让她铭记一辈子。
过去的记忆没有用,以后的事情她管不了。只能先活着。
仙婆婆被解救出来后,成了一个算命人,人们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她,这个被强奸、被虐待却依然存活下来的女人,这个瘦骨嶙峋不像人样的女人,对她的情感是又怕又敬又鄙夷。
但仙婆子无所谓,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因为至少活下来了,这一切都是天意,她在心理都接受了。
往后的岁月里,但凡有人需要宽慰,她便揭开自己的伤疤,让他人觉得原来这世上还比你惨得多的人,人家不也照样活着吗?那其他人的这点伤痛算得了什么,于是来寻求安慰的人,便在泪眼婆娑之中又快活了。
各人命数不同。我们无法真正体会他人走过的路、经历的痛苦或内心的挣扎。有些人的生存本身就是一场漫长的抗争,他们的每一个选择背后可能都有我们难以想象的重量。
不求理解,学着尊重!
二、 放下执念,脱开枷锁!
金凤,赶马帮的女儿,没念过书,知道的是怎么养马,怎么生活,她并不懂得风花雪月。但她却爱上了书生陈敬先,这爱却赔上了她的一生。
书生嫌金凤是商人之家,重利轻别离。但往往最是凉薄读书人。
金凤开开心心地嫁给了陈敬先,生了两个女儿。陈敬先被抓走劳改,金凤撑起了整个家。为了养家,她做了不辞辛劳独自行走在漫漫长路中的女赶马,长久奔波的生活,让她已经不像一个女人。
然而陈敬先这个渣男在干什么?他在给水仙(仙婆婆)写信寄粮票喊卿卿诉思情。(当然,在阅读这本书时,对水仙也是无法恨起来的,因为她经历的苦难太多了)。
陈敬先寄给家里的信,从没有一句提及金凤,这是对金凤怀有多大的恨意。每次金凤兴奋地接过信,兴奋地找陈敬先父亲读信,到最后总是一次次的失望。
在《一句顶一万句》中:不爱说话和没话说是两回事。不爱说话是心里还有话,没话说是干脆什么都没有了。爱不爱说话,原来也看跟谁在一起。
人与人之间的缘份,都在那里了。有些人聊不到半句,有些人却情意绵绵。
话都不想跟你说,金凤只有撒泼,只有骂,这样她心里才舒服一些。
而陈敬先为什么又不离开金凤,与水仙结婚,他甚至提都没有提离婚这件事。
在他心里,水仙就像白月光,虽然她是有污点的白月光,但是与他心灵相通的人,能与他听风听雨闻花说愁的人。而金凤却是真正过日子的人。他一个都不愿意舍弃。
这是不是男人的通病?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就像红楼梦里的贾琏、蜗居里的宋思明、三十而已里的许幻山。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
金凤其实早就知道了他们的事,她把陈敬先写给水仙的信都拆了听了,听着听着,她觉得这就是陈敬先写给自己的信,守着这样骗人的信念活着。
金凤这个火爆的脾气,她为什么隐忍不发?她是个粗野的人,但她也是个心细的人。她知道自己闹开了,她就会失去陈敬先,这是她最不愿意的。
于是,她去会了会水仙,聊过之后,便又觉得她也是可怜之人。而水仙说自己不过是个妓女,他们之间就是交易。金凤便满足了,觉得自己赢了。但那些陈敬先送给水仙的石头,一块块的,像一把把利剑刺着她的心。
陈敬先临死之前,还想着要见水仙最后一面。这一次,金凤没有帮他实现。
他死后,金凤忽然就觉醒了。她找政府帮她和已经死了的丈夫离婚,她不愿意再与他合葬一起,下辈子,她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和纠缠,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这么多年,她被困在这爱的执念之中,痛苦地自欺欺人地活着。爱的执念,让她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尊严,失去了一生的快乐。
对爱的执念,在看清真相后,有人选择自我救赎,有人选择自我毁灭。
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他的爱本就不能为世俗接受,而他根本无法放下执念,只有选择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悲剧的结局令人唏嘘,也令人铭记。
飘的女主人公斯佳丽,一直以为自己痴爱着艾希礼,忽视了一直爱着她帮助她的白瑞德,直到最后白瑞德的离开,她才明白自己真正的感情。
爱的执念,是一把双刃剑。你握得越紧,受的伤越深,刺痛了对方,也刺伤了自己,换来的是渐行渐远的心。
如果,遇有执念无法过去,那先看第一条:活下去。
三、不敢面对恐惧,那就随心而定吧!
表爷爷是个斋女子,斋女子一辈子吃斋念佛,不嫁人。
表爷爷为什么要当斋女子。是因为她对成亲生子的恐惧。
她从小看着母亲不是在怀孕,就是在生产,最后她像一头发瘟病的牲畜,大出血、破裂(这一段的描写,不能形容,还是看原著领会吧)。那时候的农村女人,只要能生,哪个不是如此呢?七个八个的比比皆是。女人,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生孩子的路上,还要承担农活、家里的活。
后来,表爷爷救了一个小皮匠。小皮匠死心塌地地爱上了表爷爷,但表爷爷碍于世俗的眼光和内心的恐惧,她坚持要做斋女子,赶走了小皮匠。解放后,很多人来劝说,让她从俗,她坚决不肯。
这便是她的选择,她的坚持。
有些恐惧是我们不敢触及的痛苦,那为什么要去用世俗的眼光去定义呢。别人的人生里,是我们未经历过的,不作评定,只有尊重!
三个女人,两个独自生活,一个没有得到过爱,都是在绝境中挣扎,然后开出自己人生独特的花,这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