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神经科室的主任,今天是我走马上任的第一天。
虽然是第一天,但是我对周围环境还是十分熟悉的,仅仅是从副职调到正职,从一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调到另一个狭小细长的办公室,从一个外面阳光照射的窗前,搬到一个背光的阴冷的墙后;从一个几个医生闲聊的工作环境到一个孤立的时不时会传出几声精神病患者嘶吼的地方。
说起来上一个主任卸任的原因确实让人大跌眼镜,一个精通精神病医疗的主治医师最终也深陷精神错乱的泥沼。
不过我也没有那么奇怪,当我来到这个医院,知道至少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自己将和如麻一般的精神病患者打交道时候,当我知道自己将要在很长时间里在这个阴冷孤僻,并时不时会被精神病患者的哭嚎打断发呆的思路的时候,我就判定自己肯定会疯,或早或晚。
主任办公室有点特殊。不像其他医师,是在另一个楼里,而是和护工一样,住在邻近各个病房的位置,说是可以有效防止意外发生。
我却觉得这是上一主任为了显示自己“高风亮节”的变态手段。想到这里,我对这个很少产生交往的主任产生了深深的厌恶感。
但是不得不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纵使对工作环境的变化有些不习惯,但是钱包越鼓,人的内心自然越充实,因此我照例每天巡查一遍病房。
我走在隐约有些来苏水味的走廊里。因为防止精神病患者跳窗意外的发生,所以房间内没有窗户并且四周的墙被保护棉严严实实地包住,没有一丝的缝隙,似乎想将精神病患者的灵魂都封住,让其不再奢望逃离。
也正因为这样,走廊里的灯光成为了唯一的光源,说实话,灯光很亮,但是让人不舒服,没有阳光的光线,失去了温度的光线,让人感觉有点假。
经过空调被动流动的风,也不再温柔,那种被幕后鬼手推动的风充满了阴谋的味道,这些空调不知道在这里工作多久,空调中的每丝过滤网,每滴水蒸汽中,都充斥着发酵的精神病的因子,在这种环境中不可能会正常。
我很庆幸有一位护工陪着我一起走在这个阴冷的走廊里。
周围除了零星的精神病人的尖叫或是低吼的声音,就是护工枯燥地介绍着病人的状况,那如恶魔般低语的声音,就好像唐僧,这也是我一直的疑问,为什么取经的时候,孙猴子没有杀死他的师父。
这些病人将在这些像骨灰盒的房间中度日如年直至死去,他们大部分能够出去的机会应该就是走向死亡的时刻,透着裹尸布的白色,死死地盯着世界仅存的颜色。
走着走着,我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我死死地戳在那里,就像地板中疯长出了又粗又硬的头发将我的脚拴住一样。
“237号”,我心里默念着这个数字,不仅是我对这个数字很敏感,实际上,整个医院的人对这里都有着一丝顾虑,旁边的护工在给我介绍这个病人的情况的时候,都有些发抖,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恐惧?或是厌恶。就像周围的空气骤降了十几度一样。
作为辩证唯物主义的坚定信仰者,我自然是不会相信任何迷信力量的。
这里被赋予神秘色彩的原因是,上一个疯了的主任,疯之前曾在这里多次停留,而且这所谓的停留并不想我们传统意义上的短暂驻步,而是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有一次,见下了班,一个护工过来提醒主任,但是主任的情况着实是让见到这一幕的护工,头皮一炸。
主任眼神死死地透着窗口盯着熟睡的病人的脸,眼睛中血丝密布,就像是爬山虎侵占的建筑一样,表情有点扭曲,眼睛被黑眼圈牢牢地困住,嘴角时不时地微微抽动。双手紧握,由于长时间紧握,手上的血液流通不畅,上面青一块白一块,就像是尸斑。
我在想着,旁边的护工依旧在絮絮叨叨,“237号,男,20岁,自闭症,严重沟通障碍……”
精神病院里的病人是没有名字的,又或是说不配拥有姓名。
说到这里,好像是病人受到惊扰,又或是这句话成为打破某种禁忌的巫术咒语,里面的237号从睡梦中似是惊醒,又像是梦中大呼,大喊大叫道:“风马牛相及“。
“什么?”我有些吃惊,又有些疑惑,因为正如旁边的护工所说的,这个237号在我之前巡视的时候,从来都和哑巴一样,和其他病人相比,如果不是细心观察到他小腹的细微起伏,我都无法区分他和尸体的区别。
旁边的护工看起来也有些吃惊,看起来更有些惊恐,我也只当是因为突然的尖叫而吓破了胆。
237好像是听到了我的疑问,他随即又莫名其妙地大喊道:“首尾九连环“。
“把门打开。”我对旁边的护工有些不满,对于这种情况,没有及时的应急措施,而是发呆,现在护工的专业水平真是太不达标了。
旁边的护工悻悻地打开了房门,房间里面的霉味和潮气扑面而来,一丝带有黏着潮气的味道从我的口罩的缝隙中,挤了出来,冲进了我的鼻子和大脑,令人眩目又令人清醒。
里面的病人还是直挺挺地在床上躺着,和太平间的尸体相比,就差一张如女人的脸一般苍白的白布,好像刚才惊呼的人并不是237,而是一个来自地狱里指明死亡时间的死神。
我俯下腰,死死地盯着在床上笔直地躺着的237,希望从他乱糟糟的头发中,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白中,像水蛭一般蠕动的青筋中找出一丝异样。
“237,你刚才说什么?”我轻声询问道,生怕划破周围可贵的短暂的宁静。
237没有回答我,还是直挺挺地躺着。
“237,你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我又小心地在旁边询问道。
237还是没有回答我。
这类病人最麻烦的就是很难从他们的口中准确地判断他们的病情,尤其是这种有沟通障碍的病人。
我示意让护工对病人做一些身体检查,然后出门就要往外走。
“你去问马吧!”,突然,从237嘴里硬生生地蹿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皱了皱眉,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一个精神病的话,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按例巡查完所有的病人,我就回到了我的办公室。
“风马牛相及,首尾九连环……”,这句话好像有什么魔力,不停地在我的大脑中重复,各种莫名其妙的画面和片段,就好像是在我脑液中的漩涡中漂浮不定,像是河湖中的浮萍,但又像身上的肿瘤,难以除掉,又在恶性繁殖,逐渐充斥着人的四肢百骸,又堵住了人的奇经八脉。
回到家,我打开在医院带来的饭盒,我有时候,甚至能感觉到附着在米粒上的精神病院特有的疯狂的粒子,西兰花的缝隙之间有着一双双冷漠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我。
我虽然已将年过四十,但是还是没有结过婚,大家总是说我有些孤僻,甚至有些古怪,在精神病院呆久了,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整理完最近医院的档案,我就躺在了我的小床上,蓝白条的床单,白底红花的被子,我躺在里面,像极了刚刚咽气的出了车祸的死人。
我睁大眼睛,从黑暗中盯着天花板上圆形斑块的玻璃灯,生怕灯上的班点移动半分。
困意顺着灰色的水泥地,伸手爬向床的木制床脚,沿着象征着木头死亡的纹理,刺入了我的脑袋,把我包住。

睡梦中,我来到了一片草原,周围一望无尽,没有一座山,也没有一棵树,也没有象征着人气的蒙古包,更没有那咏唱着荒凉的马头琴。
我旋头四顾,突然看到目力所及的边界,有一个黑点在移动。
那不像一辆车,那个黑点上下颠簸,速度十分平稳。
我的注意力被那个黑影牢牢吸住,突然一声马的长嘶突然从我的耳边响起。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耳旁似乎还有着那像极了马叫的长嘶导致的耳鸣。
我爬了起来,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喝,安安神。
第二天,我依旧巡视,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情况发生,那个237依旧是和之前的状况一样,嘴里念叨着那两句,“风马牛相及,首尾九连环”。每当我问道这句话什么意思的时候,他也只是像之前一样,硬生生地蹦出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字,“你去问马吧”。再多问一句,也没有其他任何回应。
我整天像个机器人,两点一线,也很少和外人交往沟通,内心也说不上空虚,就是习惯了这种生活了,戏谑地说,像极了契诃夫手底下的《套子里的人》,给自己上了套,给别人也排除在外。
像往常一样,洗漱完,盯着天花板上的灯,逐渐进入黑暗的梦中。
还是那个场景,那个黑点离我近了很多,能看得出来,是一匹黑马,在远处发了疯似的跑,我这也算是真的见过“脱缰的野马”了,这匹马上蹿下跳,就好像一个人,身上爬满虫子一样。
又随着一声马的长嘶,我又惊醒了。这次我的身上都湿透了,一股虚弱之气在虚汗中升腾而起,钻入了我的鼻子。今晚我算是睡不着了,我也不可能睡着了,我拿了一瓶白酒,坐在客厅的冰冷的躺椅上。
你猜的没错,我害怕了。我感觉有一双幕后黑手,死死地扣着我的喉咙,我心神不宁。要是谁说自己做过两个一样的梦,除了是记不清瞎说的,那估计就是撞到鬼了。
第三天夜里,我又一次进入了那个大草原,现在我慌了,我知道,现实生活中的我身上一定湿透了,我也知道,我今天终于可以看清那匹马了。
我一回头,突然一匹大马出现在距我不到五米的地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马,壮实的像一头大象,这匹马的鬃毛特别长,甚至遮住了眼睛,皮毛黑亮,就像是从徐悲鸿的手中飞出来的一样。
这匹马从骨子里投出一种美丽,一种野性之美,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也没有这么摄人心魄。这匹马撒了欢地跳着,但是透过它的眼睛,我看出了一股如冰的冷漠,还含着一丝惊恐。
我突然有股异样的熟悉感,鬼使神差地说道:“我来问马了。”
那个马突然停下来,一双马目圆瞪着盯着我。
突然,这匹马晃了晃脖子,鬃毛在空气中飘荡,我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似乎是墓地烧纸钱的味儿。马的上嘴唇一掀,牙齿露了出来,马眼微眯地盯着我,它好像是笑了。
在它充满草料的口中,逐字逐句地说道:“九九艳阳日,公鸡舞翩跹。”
“什么?”我突然惊呆了,这个马的声音,我有点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从哪里听过。突然这匹马一声长嘶,我又回到了现实。
整整一星期,我每天都做着同样的梦,我觉得我快要疯了。我觉得,如果我再问不出个所以然,我可能要和237一起做病友了。
我这次没有像惯例那样巡视,而是直接去了461号监室,那是上一任主任的病房,我知道他疯之前,找过那个疯子。


这次我带了两个护工和我一块去,因为院长的病情不太稳定。
我透过461的监室窗盯着里面被白布裹着的上一任主任,现在这个像被蜘蛛用蛛丝包住的食物的人,应该改称461了。
我们一打开门,里面的461就发疯似地往外冲,但是护工一下子就将他抓住按回床上,虽然看不到他白布下扭曲的身体,但是从他涨红的脸和在他的太阳穴附近不断蠕动的青筋上,能够看得到失智的疯狂。
等着他被固定在床上的时候,我静静地注视着他因疯狂而失真的眼睛,默默地说道:“你是为什么疯的?”。
461没有回答我,还是自顾自地咆哮着。
我不甘心,死马当做活马医地问道:“风马牛相及,首尾九连环“。
突然,461不再嘶吼了,死死地盯着我,好像希望在我的脸上找出什么,又好像是有着一丝期待。
我看有反应,立马欣喜地继续问:“风马牛相及,首尾九连环“。
461没有其他反应,还是死死地盯着我,想在我的神情里发现些什么,希望得到逃离精神病院的救赎?还是希望在我的神态中找到一丝同类的气味。
还是见没有反应,我就又焦急地问道,“你去问马吧。”
突然我看到461的眼皮开始疯狂地跳着,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疯狂,还有一点渴望,渴望我说下一句?
我突然发现这个人我有点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我也说不上哪里熟悉。
头发?他那个乱糟糟的头发,和其他精神病人一样,这并不是熟悉感的来源?
脏黄又带有一丝酸臭的口腔和牙齿?不是,也是和其他病人一样。
抽搐扭曲的脸?不对,不对劲。
眼睛?
对,就是眼睛,那个眼睛给我带来了强烈的熟悉感。
圆瞪的双眼,癫狂中有着一丝冷静,有着一丝冷漠,还有一丝惊恐。
顺着他的双眼,我发现他的皮肤逐渐变黑,头发疯长快要遮住眼睛,面部颧骨收缩,脸部逐渐拉长。
我害怕地后退两步,突然一句话从口中不自主地逃了出来。
“我来问马了”。
突然那张马脸双眼一眯,上嘴唇上掀,露出了脏黄的牙齿,大声呼喊道:“九九艳阳日,公鸡舞翩跹。”
我的头皮一下子就炸了,头发向上窜了起来,似乎要脱离我的发根。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顺着我的脊梁爬上我的脑干,紧接着布满我的小脑,匍匐缠绕在我的大脑皮层。
我一甩头,希望把那强烈的眩晕感从我的头中甩出去。
461的脸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被白布裹住的461疯狂地摇动,就像是一条茅房的白蛆被砍掉一半后,疼得抽搐。
我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出监室房内,里面的两个护工死死地按住461,461嘴里还是不停的念叨,“九九艳阳日,公鸡舞翩跹……”
我回到办公室,捂着头坐在充满潮气的办公室里,听着周围精神病的叫嚷声,我的头一阵目眩,就像蚀骨的蛆虫在我的大脑皮层间来回蠕动。而那蛆虫身体逐渐弯曲,疯狂蠕动扭动,扭成了几个字,“九九艳阳日,公鸡舞翩跹”。
我以前一直以为是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推动着整件事的发展,但是我错了,这根本就是一只大手将我抓牢了然后一下子拖到了一个黑暗的,场景无限循环的地牢中。
我不敢回家了,我不敢躺在那个被阴谋的幕布盖住的床上。于是我来到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 ,准备在这里度过我可怜的仅有的安全的夜晚。
油炸食品使人犯困,所以我要了一个大杯加冰可乐,希望这几块冰块可以使我脆弱的神经保持仅有的清醒。
周围的人和车逐渐稀少,好像是希望逃亡出我周围的充满阴谋的阴霾,周围的顾客也开始离开,回到属于他们的梦乡。
随着子时的到来,前台的服务员也已经消失了,周围除了我,就是我那杯甚至能把心和大脑都冻上的,冷漠的冰可乐。
我的大脑始终被那几句话缠绕着,我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可乐,吃着冰块,我的身体逐渐冰冻,麻木,没有知觉,心脏停止不规律的跳动,逐渐变成平稳地律动,呼吸逐渐均匀,我逐渐被拖入了沉睡之中。


一睁眼,一股清冷之意在周围弥漫,没有风,但是有股深入灵魂的寒冷,爬上了我竖起来的汗毛,钻入我的毛孔,顺着皮肤扎尽我的血液。
脚下是一片草地,这些草像极了足球场上粗糙地种植的假草,没有生命的柔软,有一种塑料的生硬。
这像极了之前梦中的草原,只不过是黑天,但是,我总是感觉有些别扭,都说月明星稀,但是这个天上,连个亮光都没有。
突然,随着一个动人心魄的感觉出现,在远处目力所及的地平线处,一缕红光射了出来,有些刺目。天空那边被染的血一样红,有种诡异的阴森感。
随着时间推移,半个太阳从远处升了起来,像极了涂了大红的日本艺妓大张的嘴。
我麻木的站在那里,盯着太阳逐渐升起。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一动不动。我看着它,它盯着我,我们两个一个在天边,一个在地上互相观望。
草原上开始刮起风,草原上的风就像是刽子手的刀,在我的脸上慢慢地片着肉。风吹的我的眼睛睁不开,我微眯着眼睛,听着草原上妖风的低语。我发怵了,我不敢和天上的太阳对视了,但是那个太阳似乎有种魔力,使我的目光死死地被吸引着。
突然,我的身上被一阵虚汗淋湿了,我的呼吸开始变得十分紊乱,不规律的心脏跳动带动着身体的抽搐,太阳穴的青筋在不断地盘旋,就像是静脉曲张。
一种阴谋的第六感从我的下丘脑渗透而出,我终于意识到那种不协调与虚假之感从何而来。
我发现这个太阳是假的。
这草是假的,这地是假的,这风也是假的。
我觉得我的灵魂被完全震住了,这天地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棺椁,把我的灵魂困在里面,永世不得超生。
突然那个太阳拉的细长,扭曲,打结,逐渐变成了一个公鸡的模样。这个公鸡是黑色的,但是周围轮廓还是发着和之前那样的虚假的光。
那个公鸡一声长鸣,翩翩地飞到我的面前,歪了歪头,眨了眨眼,眯着眼睛盯着我,我不自主地摸了摸它那光滑的毛。
那只公鸡就像受了惊一样,往后退了两下,面部变成了461的样子,大叫道:“九九艳阳日,公鸡舞翩跹……”,这两句不断重复。
我被吓破了胆,一动不敢动,我感觉我的血都凉了,全身上下所有的血管都被冻住了。
突然那个公鸡往前凑了凑,盯着我的脸,说道:“用功亏一篑,好运到……”
公鸡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盯着我的眼睛,硬生生恶狠狠地说道:“你快疯了”。
然后大笑着向天际飞去,随着公鸡的逃离,天空逐渐变暗,就好像是话剧结束,幕布拉上了一样。
我突然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天还没亮,我逃离出了这里,我感觉哪里都不安全。

“用功亏一篑,好运到……”,一种急剧的空虚感在我的头脑中充盈,“好运到哪里?天边?眼前?明天?今天?”,按照韵脚,有无数种可能,但是到底是什么,这种空虚感快要把我逼疯了。
我冲进精神病院,来到了461号,用力地摇晃着被绑在床上的461。
“好运到什么,好运到什么?”我歇斯底里地狂叫着。
461盯着我的脸,突然“咯咯咯”地笑着,然后大叫道:“你也快疯了,你也快疯了!”
我的脚步踉跄了,我发疯了似的跑到237号房,开门一步冲了过去,“好运到什么,好运到底到什么?”
237号突然盯着我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都以为什么都知道了就会疯,但是,把你逼疯的正是这未知的两个字,真正死亡倒计时的结束,‘到‘字才是终点。”
我的心里的最后防线,一下子就崩溃了,我后退了两步,缩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双手想顺着头皮插入脑壳之中,将大脑搅碎而停止思考,我的双手死死地扣着头皮,浑身剧烈颤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237号,就像之前的主任一样。
没错,我疯了,我疯了以后,除了早就痊愈的上一任237看望过我,就没有别人了,我相信,他只是想看我的笑话。
对了,我忘记介绍了,我现在是237号,我不知道下一个主任什么时候来看我,我不知道是告诉他“风马牛相及,首尾九连环”,还是“九九艳阳日,公鸡舞翩跹”,还是最后把我们都逼疯的那一句直接告诉他。
那我就不说话吧,装作沟通障碍者,等着他和我说那句我熟悉,他也将反复念叨的“你去问马吧”。
我告诉你,他肯定得疯,你也一样。
——致敬周德东先生的《失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