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手艺人

             

风雨匠人

因为梦,所以活,我们每一天都在寻梦,在追逐里寻梦,一个个简单又实际的梦,一个个充满希望又虚无漂缈遥不可及的梦……

我到底是走在何方?过去,今天,还是未来……

我生活在湖北恩施的大山里面,准确的说是一位不称职又怀揣野心的家庭主妇,日子过得很简单,农妇,山泉,还有点田。

从睁开眼到现在,我看到的永远是一样的山,一样的水,从未有过改变。我知道自己已经生根发芽,开始千枝百桠,无法改变也不想改变。

周围又有多少人跟我活成一个样子?出门就能碰上,抬头就看见。他们跟我一样都差不多,差不多的年龄,差不多的生活,差不多的家境,就连打招呼的言语都是差不多,匆匆忙忙,又咋咋呼呼,唯有脸上的表情一天比一天平淡。

结婚生子,养猪喂鸡,还是东一片西一块的一亩三分地,简直平平无奇。

青春的光鲜和激情早就在油盐柴米中磨损的差不多,能坚持的东西也越来越少。至今我仍坚持写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和勇气,居然也不管别人的冷嘲热讽,内心的坚持始终如一,就连自己也有点佩服自己。

这些坚持便是我梦开始的地方,生我养我的土壤,那是根植在心里的一种执念,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混合记忆,他们无时不刻的在梦境中将我纠结缠绕……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些好看的色彩悄悄潜入梦中,我努力追逐,编织,靠拢慢慢变成色彩斑斓的一生……

山区的地很少,山一座连着一座,中间形成无数个小盆地,然后就是村落和人家。

浓浓的乡愁让我舍不得再次踏出故乡,只要不背井离乡,能够在故乡安居乐业就很美好了,这似乎也成了我们大多数山里人的梦想!

害怕离别,不想跟任何一个人分开,哪怕苦点儿,累点儿,又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呢?

爱人是传统木匠手艺人,他外形彪悍,内心柔软,臂膀坚强有力,大手温暖且厚实。手心里的老茧一直陪伴着他,那是他曾经做木匠时留下的印记。

我喜欢靠在他怀里,听他砰砰有力的心跳。更喜欢用手轻轻触摸他手上的老茧和一些细小的伤疤。特别是大腿膝盖下有一处凹陷的伤痕:宽三四厘米左右,长约七八厘米。每次触摸到都让我战粟和心疼。

爱人说那都是学艺时留下的,那道长疤是斧头砍伤的。当时血流不止,养了很长一段时间伤才下地。一想到那寒光闪闪的斧头,我就心有余悸!

想想他一路吃过的苦,走过的路,如今如兄长般的教侮和疼爱,让我一直处在温暖的避风港中。他温暖宽厚,勤劳朴素,什么事都喜欢为别人着想,身上的优点太多太多,是我怎么也学不到的。

我自私狭隘,火爆执拗,还有女人的通病,特别小心眼和孩子气,还好他都能包容我。

爱人有不少师兄弟,而且个个都英俊帅气,高的矮的,大的小的,年龄也只是相差一两岁。

据说他们差不多都是在十五六岁就开始拜师学艺了。我爱人学艺还要早些,十四岁的年龄就去了。当时家中没有条件上学,在那个年代能学一门手艺也是耀眼的。木匠活在当时非常吃香,家家户户的门窗家具全是木匠纯手工制做。做好的木门一刷红漆整个一片贼亮,常常引得无数村民前来围观。

师傅收徒的标准有两点要求:一是看你能不能背起这些木匠的行头;二是看你头脑是否灵活懂得随机应变。

木匠的斧头大大小小就有三四把,最大的斧头重七八斤,每一把斧头都是寒光闪闪,锋利无比。锯子,刨子,凿子等等的家伙什也各不尽相同,长的短的,宽的窄的,圆的方的,一背篓家伙什,少说也有六七十斤。

那些木匠行头长年压在他们稚嫩的肩膀上,跟随师傅跋山涉水,穿林越野行走在每一个乡村之间,渐渐练就一身力气。

山路崎岖不平,没有车也没条件坐车。鸡叫头遍他们就得从被窝里爬起来。刚开始去的学徒中,最小的一个徒弟才十二岁。那小徒弟半夜尿急,睡的太沉太累不愿起床,将尿拉在被窝好几次,压着尿渍睡到天麻麻亮,直到师傅喊床才知道自已尿了一被窝,小家伙是又窘又羞,也顾不上那么多,摸把脸就抄起家伙什跟在师兄们屁股后面。

不过这会成为他们早上最有趣的话题,给繁重的生活增添无穷乐趣。没有活计的时候大家轮流担水,从师傅收徒弟开始,师娘的水缸好像一直没有干过。

他们虽然还是学徒,该有的样子还是有模有样。对师傅师娘也是毕恭毕敬,让人家根本瞧不出他们的怯懦。

师傅很严厉,一个人能管住五六个半大小子着实有点不容易。这个师傅呀,其实是他们的远房叔叔。师兄师弟都是堂兄堂弟的关系,活脱脱一个木匠家族!听说他们的爷爷辈就是木匠,到了这一辈,队伍就非常壮观了,好像有肥水不落外人田的意思。就连师傅的两个儿子也没逃出他的魔掌,也要跟着爱人们一起学艺。

他们队伍比较庞大,干起活来又快又好。学艺时间长短不同,分工也不同。等到年长一点儿的能独挡一面了,这时就会有小徒弟开始来帮工。

再后来,徒弟们一个个长大,到了婚娶的年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不仅是看活计,主要还要看这些帅气勤快的小徒弟,不停的调侃他们。

叔叔打从开始收徒弟后,行头是一次也没背过了。后来,我爱人也有人背行头了。再后来,门窗,家具慢慢的变成了铝合金。生意活计越来越少,手艺人的日子越来越惨淡。徒弟们相继出师的出师,出门打工的打工。

最后水缸里的水又得师傅师娘自己挑了……


作者陈洁,简书名知秋茶馆,湖北恩施人,行走于山水田园间,绿野留芳踪,尘世写文字,著有小说、诗歌、散文百余篇,发表于各网络平台,深受朋友们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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