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书封面的那抹青葱绿色,它勾起了我对盛夏的记忆,对青春的回望。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郭敬明的《夏至未至》,那曾是我年少时所钟爱的文风。
当我读到“最后的夏天”这几个字时,脑海里浮现的,是炽热的阳光、绚丽的绽放、五彩斑斓与热烈交织的场景。可转瞬,我又觉得,那若只是这样,未免太单调了。这个“最后的夏天”,还应当掺杂着浓烈的悲怆、刻骨的凉意,以及阴翳的冷。
克林索尔是个画家。他有一个真朋友路易,也有几个假“朋友”——李白、杜甫、赫尔曼。这些名字不过是他精神世界的意象,而唯有路易,像是那个夏天里的一缕阳光,是他最后可以信赖的存在。克林索尔把所有不快、焦虑、抑郁与挣扎,一股脑地倾诉给路易。但路易讨厌这一切,他觉得这是克林索尔在试图赶他走。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能真正相通,不会像柏拉图理想国里描述的那样,个体的痛苦可以让整个城邦感同身受。人的手指疼痛,或许会牵动全身,但不能就此推广至人与城邦。
谁会不喜欢路易那样洒脱的性格呢?“好啦,我们一块儿把这杯酒喝了吧,然后,我就骑上我的自行车去了。离别总是苦的,我们以后再不要长时间地分开。干杯,克林索尔!”他像风一样来去,没有克林索尔那样复杂浓重的情绪。
克林索尔和一行人前往山中游玩,去拜访那位“山中女王”。黑塞笔下的世界总少不了各式各样的女子,仿佛她们是情绪的寄托,也是艺术的缪斯。克林索尔用画笔记录着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也将心中纷乱复杂的情感投射到画布上。情绪赋予了画作灵魂,观者透过这些色彩斑斓的线条,窥探画家的内心。那幅最后的自画像,我总觉得它并不是自画像,而是克林索尔眼中的世界——一个狰狞、恐怖、扭曲的世界。所有的温柔与美好,都被藏进了画面中最不起眼的角落。
我始终不懂,克林索尔所说的“星”究竟指什么。是心底那道不肯熄灭的光?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还是,它只是星?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星。”克林索尔缓缓地说,“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信念。我只信一件事:死亡。
永远不要说情感渺小,永远不要说情感没用。每一种情感都是好的,就连恨,就连嫉妒,就连羡慕都是好的。我们活着,靠的就是我们那可怜的、可爱的、了不起的情感。我们冤枉的每一种情感,都是一颗死掉的星。”
这是一个精神病人的世界,晦暗、混沌、难以看清。我们无法理解,只能试着从只言片语中感受,从他逐渐堕落的悲伤中汲取情绪,在欲望沉沦的悬崖边,听见一点点真实的声音。文字的力量就在于此——用最炽热的笔触,写下最沉重的痛;用最夸张的语气,写出最宁静的欲望。所有的撕裂、混合与矛盾,都是内心世界的碎裂、坍塌与割裂。
我尤其喜欢他那段“开炮”的描写:“这些酒瓶就是我们的大炮,”他说,“我们就用这些大炮把时间打成碎片,把死亡打成碎片,把痛苦打成碎片。我也要用油彩冲死亡开炮,用强烈的绿、爆炸性的红、柔和的胭脂红冲死亡开炮。”
艺术家看起来总像疯子,只有当非理性彻底占据身体时,灵感才会汹涌而至。而极致的非理性,在外人眼中,就成了疯癫,不可理喻。对克林索尔而言,死亡是唯一真实的事物。他脑中那些可怖的想象——钉子钉入眼睛、扭曲的面孔、裂开的额头、针尖大小的长矛刺进脑袋——这些恐怖的意象如潮水般一遍遍涌来,最终也将他带入死亡的深渊。
我想,我是喜欢这种情感浓度极高的作品的。它们像盛夏般将情绪催熟、绽放,又在死亡的余烬中归于寂静。
全世界的水终将重逢。而我,别无所求,只想被阳光晒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