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得较早,在刷卡处刷卡时,入口处墙上的显示屏显示时间是中午一点半。随着嘀的一声响,我把手指轻放在指纹验证处的光滑曲面上,喀嗒,绿色信号灯亮处,三角铁轻轻启动,我熟练地穿过关口,顺手在右手边的感应处输了水卡,里边门口那儿换了拖鞋,走入换衣间。
两名工作人员正在忙碌。淡绿色的长蛇一样的水管闪着光,弯弯曲曲从洗澡间一直爬行出来,在洗澡间和换衣间交界处的门口盘绕成不规则的几环;最里面一排换衣柜中间的长椅被拉移了原来的位置,空出长方形的天蓝色的塑胶地板。高瘦的工作人员,穿着拖鞋,卷着裤腿,露着修长的小腿,光胳膊上戴着防腐透明薄塑料手套,手里拿着一桶白底蓝字的“清洁剂”,瓶口的盖子倾斜微张,看样子马上要往地板上倒液体。另一个个子较矮,有点胖,正扔下手里的管子,短衣短裤,走到第二排换衣柜那儿,应该是要把这儿的椅子也搬走。
趁她们还没有放水洒洁厕净什么的清洗剂,我一步跨进第二排换衣柜中间的小巷子,在矮瘦要拖长椅子时迅速换了衣服,拎起游泳包转身进了后面的游泳池。
虽然开馆才半个小时,但是因为正是暑假,池子里的人也不算少。池水清凉但不刺骨。我如往常一样完成一千米的任务,钻出水面时看了看挂钟,长针指向“1”。刚刚两点五分,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多年来一直保持这个水平,我也还算满意。
清洗的工作人员还在忙碌。我躲过那些缓缓蠕动的水管,跳进洗澡间。冲完凉后拎着洗漱用品出来,看见外面狼藉一片。
水管在洗澡间门口铺着镂空铁板的下水道上胡乱堆叠着,透明的闪亮软管里可见清凉的水汩汩流淌,好像蛇的冰冷的血液。换衣柜侧面横放着两张蓝色的长椅,一个雪白底色上写着工工整整“洁厕净”的瓶子斜靠在套着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里,黑白分明,特别显眼。
地上已经水流成河,河上泛着白花花的泡沫。高瘦和矮胖则各持一把有长柄的刷子站在河里刷地。黑瘦的略微大一点儿,五十多岁,高瘦的小一些,大概四十左右。这边儿,高瘦的手持刷子的长柄,低头弯腰,脊背形成一道拱桥,双腿分开,肩膀胳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那力量直传到手上,双手一上一下,紧握着刷柄,嚓嚓嚓,嚓嚓嚓,像华尔兹音乐,那移动的刷子和双脚像是在跟着这音乐跳舞。随着她的步子,污浊的水流被劈开,露出洁净蓝色的地面,但是另一道水流又马上涌过来。她就这样一点点往前推进,清洗着属于她的这半边过道。另一边的矮胖大姐,手拿一柄比高瘦的那把杆子更长刷毛也更大更密集的刷子,从另一个方向和高瘦相对着刷过来,唰,唰,唰,唰,像节奏铿锵雄壮有力的进行曲。两把刷子的刷毛都是白色的,密密实实的纤细却坚硬的塑料丝,就好像扫地大爷那把枯瘦坚硬的竹扫把能把地面的落叶清理干净一样,这样的刷子使换衣间顽固的黑渍无处藏身,只得随着水流仓皇逃串。至于那一根根黑色白色黄色的毛发,也被它们的利爪毫不留情地抓去,剩下几丝侥幸没抓到的,也逃不脱水流的冲击。
我就这样提着游泳包,站在洗澡间口,入迷地看着她俩:哗哗哗刷过去,哗哗哗刷过来,蹭蹭一遍,蹭蹭蹭蹭再刮一遍……大概来回四五次,那地干净得终于让她俩满意了,这才把刷子拽去粘带的毛发,靠墙边的洗涤池放好。那刷杆,一红一绿,像亭亭玉立的一对儿,加上雪白的毛刷,分外好看。然后,水从闪亮的软管里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柔软的银色扇面,平稳地洒在积满污水的地面上。清水一股股地喷出,污水迅速减少,很快地面上的泡沫没了,水流变得透清。
高瘦的把水管对着自己的脚喷水,我也凑上去,让她喷一些到我的脚上。那清凉的水流过我的脚面,我“啊啊”地叫着,舒服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