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看了血战钢锯岭,原以为是一场宏大叙事的战争片,看完后却发现它在强调的,是主人公在笃定而虔诚地以信仰之名坚持后的神圣与伟大。其中,主人公对自我意识的执着,对外界声音的反抗,对信仰之外一切的不屑与藐视,都传递着一种忠于内心才获以圆满的信号,表达着一种信仰的实现以及自我意识即为信仰本质的构想。看完电影随即想起了之前了解过的赫尔曼·黑塞的《悉达多》,因为题目一直很好奇书中的内容。众所周知,佛陀释迦摩尼涅槃之前的身份就是乔达摩·悉达多,而不论是佛教还是基督教,广义上讲都自然是以信仰之名真实存在的,于是便有了拿来一读的兴致。黑塞是德国人,却对佛教和中国的老庄哲学颇有研究,而且还受到荣格精神分析理论的影响,作品就自然有一种很难以捉摸的宗教色彩和哲学思考,产生出一种将幻象与现实,超感与至理结合的奇妙反应。书读下来,酣畅淋漓,正如面晤知己,竟能很自然地产生一些情感上的共鸣,仿佛在与某个时候的自己对话。
其实,书中的悉达多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佛陀,而且我认为是一个区别于佛陀的存在。他毕生的探求与发现,最终是将自我与万物归一,是对时间与爱的了悟,不是超脱之境而是回归之道,他承认现下的一切,不执著于过去和未来。三个阶段,三次顿悟,三个轮回。
第一次顿悟,悉达多完成了很多次的自我寻找。为了寻求内心的宁静,告别自己尊敬的父母和婆罗门家族的优越环境而选择成为一名沙门(居无定所的苦行僧),在成为沙门后发现苦行所得的修为远不能让他获得内心的宁静,于是决定倾听佛陀乔达摩的教诲有所顿悟,却发现纵使知晓万物无常甚至达到了超然无我之境,这种境界也是由自我生发,究其根本是由自我产生的无我,并不是纯粹的无我之境,或者说只有自己才能获得属于自己的无我之境。悉达多一次次为寻找自我,跟随内心之后而做出选择,最终得以觉醒:之所以对自我一无所知,是因为他一直在逃避自我,欲求摧毁自我追求梵天阿特曼等终极之物,从而一路丢掉了自己。第一次觉醒之后的悉达多开始意识到目之所见并不是虚幻,那就是真实存在的,他不再去摧毁自我以求超然于自我之外,而是关注自己的内心,开始用孩子的眼光去看待世界,发现自然万物的美好。当一个人能如此单纯,如此觉醒,如此专注当下,万物与我归一,生命也开始妙不可言。
第二次顿悟,悉达多将自我之中的渺小、贪婪、自私、傲慢的一面唤醒,然后在自我觉醒之后把身体的这部分杀死,获得重生。悉达多向名妓学习情爱,向富商学习世故。一开始悉达多只把这些事当做游戏,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以观察世间百态自娱,却丝毫没有投入。他用他的思考、等待、斋戒的特质,让自己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参与到这个游戏中,并成为游戏中的高手。可是,时间的消磨使他漂泊的自我渐渐沉沦,而后沉浸在俗世的生活中难以自拔。少年时心灵清明透净,悟道之事虽然艰苦,却也能甘之如饴;可是经历过俗世的熏染,悉达多终在一天察觉到了自己的生活的荒诞之后,选择离开当时的一切的时候,那种痛苦与厌恶,绝望与悲愤,是无法承受与消解的。悉达多想到了自溺于河中,他想到了投向死亡,在沉入水底的一刹那,悉达多听到了“唵”字真言,猛然觉醒,在一个漫长无梦的安睡后,获得新生。他觉得自己又像婴儿般独立于天地,与以往不同的是,它更真切的体悟了俗世,而后超越了它,他更深一层的发现自然万物的神奇与魔力,重拾最初的信仰。
第三次,个人最喜欢的是悉达多的第三次顿悟,也偏爱摆渡人维苏徳瓦道——一个充满睿智与佛性光辉的老人。悉达感受到了河水的智慧和老人脸上的宁静,决定留下来和老人一起生活。他开始向倾听河水的声音,从河水中学习到世上并不存在时间的实体,一切的过去和未来皆是幻象现在只为自身而存在,并非过去和未来的影子。“过去之心不可得,未来之心不可得,万法皆如,俱入目前。”在经历重获爱人与儿子,又遭受失去爱人与儿子的痛苦之后,他把俗世百态看得更加透彻,骄傲、自私与执着之心全无,变得更富同情,更加慈悲与怜悯。他继续聆听河水,他不再着意分辨悲叹与欢笑,不再执着于任何一种声音而是倾听万物交响的圆融统一。第三次觉醒,他完成了自我救赎。这时的他充满了慈悲与同情,将自我与万物和谐归一。
三次顿悟,就像三个轮回,这里的轮回并不是从起点到终点的原地打转,而是螺旋式上升的不断求索,每次都能看到最初的起点与终点,而最后的轮回将通向自我实现。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像河流一样消弭时间的虚无,让自我回归当下,认识到过去和未来皆为幻象,将内心的信仰坚持下去,时间的概念就会被消除,轮回自然停留在了一点,万物归一,宁静和谐,自我实现。全书的最后,悉达多与果文达多年之后再次相见,果文达仍旧是一个接受别人教义的信徒,这时的悉达多神态安详宁静,庄严慈爱,显然已经得道。悉达多布道之时论述了三点是全书的精华,语言平和圆融,悟见沉静深邃。大致总结为以下三句(书中所述值得一看):
1.智慧来自内心,需切身体悟,而非他人传教;
2.万物皆为圆满,一切皆是必然,真实的反面也是真实,一切存在皆为无常;
3.爱——是至高无上的。
实话说,现在写下这些文字是具带有一定自我的感情色彩的,反思了很多过去做错的事情——导致失去了真实的自我和内心的平静,也为别人带来不少怨憎与麻烦。曾经丢掉过自己的信仰,生活盲目而可笑,现下只愿能放下对过往的执念和对未来的幻想,坚定自己内心的声音,虔诚地以信仰之名,只关注当下,实现自我救赎,从而达到最终的自我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