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由某明星引发的代孕问题掀起了很多的风浪。

这确实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啊，背后牵涉到女性地位、道德伦理、法律等各方面。而在一堆堆热烈的讨论中，不乏谈论“人造子宫”的影子：既想要孩子又不想那么麻烦，那人造子宫似乎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最近就看到一篇文章，讲的是2017年美国费城儿童医院的Alan Flake尝试打造“人造子宫”来模拟母羊的子宫，并真的成功培育出了8只健康的小羊。这也意味着“人造子宫”的研究进程前进了一大步，或许未来不长时间内相关技术就能成熟。

看上去很美好，很多不平等问题表面上确实都是女性需要生育导致的。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如此的违反自然，真的好吗？

进一步地：女性需要生育真的是两性不平等的根本原因？

今天就来聊聊对生育和人造子宫的看法。

一. 女性的不平等都是因为需要生育导致的？

在生育上，女性几乎承担了所有的成本和风险。这个生理上的麻烦，也确实给她带来很多的不公：

• 在父权社会中被看作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她不是继承者，而是生产继承者的工具；
• 在职场中，因为担心怀孕，企业主不愿意给女性更多的工资和机会；
• “母职捆绑”：女性被认为天生就有母性和喜欢小孩子，承担了更多的育儿责任

到了现在，这个生育功能更是被资本世界打造成赚钱的途径：代孕。

因此网上就不乏类似言论：只有女性不用生孩子，男女才真正平等。

可是，为什么女性艰苦的怀孕和痛苦的分娩没有让她提升自身地位，反而让她沦为“第二性”呢？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就说到，原因之一是对人类来说，生命并不是最高的价值。仅仅物种延续是不够的，人类追求的是超越生命。

落在女人身上的最厉害的诅咒，就是她被排除在这些远征之外；男人不是因为献出生命，而是因为冒生命危险，才高出于动物之上；因此，在人类中，优越性不是给予生育的女性，而是给予杀生的男性。

她的不幸，从生物学上说，就是注定要重复生命，而在她自己的眼中，生命自身并不承载存在理由，而这些理由比生命本身更加重要。

但是这一切的不平等真的只是因为女性可以生育吗？

对此，波伏娃认为，即便生理上确实有一定的原因，但是没有社会环境的因素促成，女人是不会彻底沦为第二性的。

它们不足以确定性别的等级；它们不能解释为什么女人是他者；它们不能将女人判定为永远扮演从属的角色。

女性拥有子宫和可以生育，只是一个客观事实。至于这个事实的价值是高还是低，就是人类自身定义的问题了。而在这个追求效率和功利、讲求征服自然、追求外在美的社会中，生育这么一件耗时间耗精力、让身材走形、还让事业道路停滞的事情，自然就被看作是“碍事”和无意义的了。

同样地，把体力、男性生殖器、工具看作是有价值的东西，也是在人类社会中才产生的价值观。例如弗洛伊德提出的“阴茎妒忌”，就是比较典型的体现（实际上，与其说是妒忌阴茎，其实更多是妒忌这背后所象征的男性特权罢了）。

二. 亲历生育的积极意义：与存在相连

关于人造子宫和体外繁殖，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里也提到：

人类利用试管进行胚胎培育，在孵化成熟前所有胚胎已被划分成五个社会等级：最高级的是“阿尔法”，是社会中的重要角色；最低级的是“厄普西隆”，只能在火葬场等地方干体力活。

而现实中，也确实有此研究。早在1923年，英国生物学家霍尔丹便提出卵子可以在子宫外受精；到了现代，正如开头说到的，在2017年，费城儿童医院的研究人员成功在体外培养了一个刚刚成活的羔羊胚胎。

从效率方面，这确实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女性终于从她的生理束缚中解放了出来，不再需要忍受怀孕和分娩了，不再需要为生育而中止事业了，她不再是生育工具，也许女性地位真的会因此变得更高；另外，对于那些不能生育但又想有孩子的人来说，这也是好事。

美好是美好啊，但似乎总感觉有点奇怪：离大自然太远，是件好事吗？

就如《美丽新世界》里面一样，每天无忧无虑的吃喝玩乐、自由性爱、不会变老、合法配给的毒品，这不就是很多人所追求的？有什么问题吗……但仔细一想，这世界其实有一点是值得遗憾的：它没有痛苦。因为没有痛苦，所以哲学、艺术、思想，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

对待生育，也是同样：孕育和分娩，确实是痛苦的。但正是痛苦的存在，才得以更好地体味生命。

因此，或许问题不在生育本身，而是我们对待它的态度。

是的，伴随着剧痛的生育，很像如《圣经》说的是对女性的惩罚；但另一方面，也可以看作是上帝给女性的礼物：让生命之源放置在她体内，让她更好地与新生命发生贴身交流。

而生命之源，与存在、永恒、无限是相连的。

《当下的力量》里说，由于生理上的因素，女性会更容易去感受和进入自己的内在身体，会相对男性更容易感受存在，更接近开悟。

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古文化本能地喜欢用女性人物或比喻来描述无形的超越的实在。

在心理学和神话中，女性代表着原始的黑暗和光明两方面，女神或圣母有两个方面：她赋予生命，她又收回生命。

是啊，赋生权、执死权，多么宝贵的权利。这亲近生命的体验，让人更懂得温柔、慈悲与爱的力量。

但在后来以思维和理性为主导的父权社会中，因为这体验对于男性来说是空白的，这些神圣的内在体验也就被有意忽略了，女性服从于男性，沦为生育工具。

波伏娃就说：

男人的体验是知性的，但充满空白；女人的体验是在自己的范围内的，晦暗而充实。

家庭主妇耸耸肩，喃喃地说：“男人，他们想不到！”无疑，她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她们也说：“男人，他们不知道，他们不了解生命。”

要是发明人造子宫，可谓是一种“将错就错”：进一步加强了思维对社会的统治，继续了原有的效率至上、功利之上。同时，对存在、对生命的感知会越来越难，纯粹之爱也会渐渐消亡。

思维虽然掌控了社会，创造了灿烂的文明，但存在，却掌控了地球上甚至超越了地球之外的所有生命。只服从于思维而忽略存在，可谓捡了芝麻掉了西瓜。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人造子宫未必完全是好事。

三. 如何看待生育问题？

随着女性地位的提高、育儿压力的增大、身体素质的下降，生育率的确会越来越低，由此带来的社会问题也是不可忽略的。那如何更好地解决生育问题呢？

在我看来，与其一味地鼓励生育、或者用其他各种方式去代替生育、亦或是像《使女的故事》那样强制生育，还不如先反思一下对待生命和自然的态度。

社会的进步与自然其实并不矛盾，女性的独立与生育也不矛盾。只有接受生命而不是抗拒生命，才有可能产生真正深刻的进化，拼命地追求效率只会导致疯狂。

当社会能充分尊重生命，给予所有人爱与关怀的时候，对女性来说，生育也是一件十分自然而然的事情。

正如波伏娃说的：

“即使是自然界的枷锁，只要社会给予她一定的关怀，而不是借此机会来进行囚禁，她也可以轻松超越这个捆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