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庄
昨天公婆插青归来,在我处停留一宿。我也正好请妹妹一家四口吃晚饭。
一直处于墩子师傅地位的我,其实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列菜单,准备上桌几个菜,有技术含量的菜百度做法,盘点冷冻室和冷藏室的现有材料,还需采购哪些食材。
昨日一大早去菜场采购,中午一点就开始忙乎。不能做到疱丁解牛游刃有余,起码炒菜时要临危不乱,心无旁鹜。所以每盘菜须要先配好,学过画画的人,味道先不讲究,菜的颜色一定要搭配好,赤橙黄绿青蓝紫,冷暖对比,只有看起来赏心悦目,吃起来才能大快朵颐。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准备工作极其到位,连生姜、大蒜、葱花、红椒都是切碎待取状态。吉时一到,系上围裙,戴上帽子,十几个菜有序上桌,引妹妹竞折腰,说三日不见,厨艺见长,当刮目相看呢。婆婆几次踱到厨房门口,一会儿说我辛苦了,一会儿说菜做得好,婆婆是个水军,我做什么她都夸。虽然忙乎了一下午,看着一桌子菜,成就感爆棚。
记得2009年初搬家时,同事同学说要汇聚一堂,来寒舍一瞻,心里有如惊弓之鸟,脑袋中尽是闪现酒店里活色生香的菜肴。那些个普通的家常菜如何能登场,又如何能在餐桌上秀?不是自曝其丑、自取灭亡么?
说出来很丢脸,结婚初期一直跟公婆住一起,吃公社吃食堂吃得太久,已经把幼年的一点做饭基本功丢完了。当然,自己过日子,简单的家常菜还是会炒,无非是油盐以及各种佐料的合理搭配、火候的把握适度。
那个相聚的日子愈近,失眠的程度愈重。虽然会在失眠的时候自我安慰自己:不就整一桌子菜么?有什么难的。一个火锅、几盘卤菜、几盘凉菜、几碗炒菜(荤素错落有致)、几盘蒸菜,外加几碟开味菜,又不要你整满汉全席。
可我还是慌张,我的慌张来自于内心的那一点谱太不靠谱了。上网查了不少让人一望就会满嘴生津的菜品的做法。做法很具体,具体的做法让我在程序上可以一目了然,但做的超长时间让我晕乎,红烧肉仅仅是小火慢熬就需要一个小时,像如此不擅长的工作,我怕事倍功半。于是乎更慌,这样一顿饭何时才能出炉,等待进餐者只怕会饿出低血糖来。
我记得那年,妈应是作为客人来的,应该可以袖手旁观的。可我妈来的阵仗远远超出了我的预估。她从100多公里外带来的东西足以装下小货车的半个车厢。
猪蹄和鸡肉是连锅端来的,杀好、剁好、煮好只差喂到嘴里嚼的。有腊香肠、腊肉,水灵灵的菠菜和白菜,有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萝卜、胡萝卜、鱼腥草和蒜苗,我从小就爱吃的腌菜:萝卜干儿、榨广椒。还有买的干货儿海带丝和香油。都不算先前送过来的半头猪,我妈只怕要把家里的东西搬却一空了。
妈来了,我不再慌。跟妈一起去超市买菜,一路听她讲厨房秘诀。晚上睡觉,妈像小时候一样给我暖手,她说我的手冰凉冰凉。我说她的手像长了刺一样,我摸得到她手上一道道深深的裂口。一讲便是半夜,不管是出门读书归来,还是嫁作人妇,见到妈就免不了聊上半宿,已然成了我们之间的惯例。
菜都是妈张罗打理的,我频频进厨房反而像一个视察工作的领导。只因妈在,我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打打下手,两顿饭就给摆平了。
后来嘛,也亲手操刀过一顿大场面的饭菜,我妈提前再三叮嘱:你可一定要弄得别人吃饱的啊。估计怕我厨艺磕碜,怠慢了客人而不自知。
包括以后的十几年,我妈打电话总免不了说:你要弄了卿卿(我女儿)吃饱的啊。
唉,其实在我们家的厨房里,我始终成不了大厨,有个人总是打击我,谴责我炒菜油太少,盐太少,剥夺了我做菜的权利。我嚷嚷着油多高血脂,盐多高血压,最后嚷嚷无效,还是做墩子了嘛。再说回娘家,也不让我做饭,说把衣服弄脏了,有油烟,依然是被边缘化的对象。
我想:如果我妈看到我昨天做的那一桌菜,肯定会乐开了花。(可惜忙的没有时间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