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丘弗如阿盐。
阿丘有时年轻甚至于幼稚,有时莫名其妙地一夜就老了。阿盐想了很久,为阿丘那种置之度外的感受找到了理由。阿盐的推测只是一瞬间的灵感,没有经过深究。
她尝试一天不说一句话,只回答她妈关于吃饭的问话。开始跌入纠结的陷阱,画一个禁锢自己的圈。躲开一切陌生人,拒绝一切对外活动。半年所有的努力都白费,让一个暑假给打回原形。对那个滔滔不绝的青年人,她保持着羡慕和畏惧。
嘴巴好像生了锈,耳朵听风自己就是风,听雨自己就成了雨,蹲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只被她妈的斥责吓得不轻,走回屋里继续默默坐着。秋天夜晚冷气重,雨雾浓浓,又被一种悲伤的情绪笼罩。
天还没黑,眼皮已经撑不开了。睡觉,躺下去又坐起来,坐起来再躺下去,伸出脑袋去看窗外淡淡的光。接受不了亲手杀死又一天的事实,要睡着只能寄希望于明天。阿盐原谅阿丘,因为她可能生病了,身体的缺陷比心理的缺陷更值得原谅和宽容。她却告诉阿盐这么多年都反反复复如此过。
阿盐和阿丘已分别多年。阿丘成了另一个阿盐。
上学期间没有时间,却追逐了很久的影音书籍画册,现在触手可及,堆在她面前。不再看彩色的画面,不再听彩色的声音,她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生命迹象越变越微弱,饭量却一点没减。如果不用吃饭当一块石头也好,强烈地想望,想睡在深山里,那大概就是死亡。
她不和人说话就把自己封起来,并越来越甘之如饴,用别人看来毫无意义的悲伤情绪折磨自己。别人包括了阿盐,别人包括了自己。
阿盐说封闭就是死亡。于是阿盐提着灯去找阿丘,夜里的秋雨下个不停,黑色的夜里看不见黑色的伞。一路的泥泞里埋着石块,那年她们牵牛走过的小路下了无数场雨,无数场泥泞把石块打磨得如此锋利。硌脚硌脚,也可能硌碎其他东西。
山里没有夜鬼,下着夜雨,阿盐是第一个野鬼。阿丘偷偷瞧那阿盐,跌落的灯光像熟透的野果。这时候阿丘在笑呢,牵牛的秋天阿丘只会恨。
阿丘从此会笑了,因为阿盐从不拒绝掩面的光线。除了阿丘没人见过阿盐,有伤疤的阿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