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农历3月份中旬的春季,还是春寒料峭。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时候,我是毫无悬念的感冒修养在家。老师们习惯了,我也习惯了,爸妈和亲人们也习惯了!我想大概我的亲人们,包括我的父母都不会苛求我成绩有多好,只要能健康长大就好!我也确实如此,在休假占上学时间2/3的时间前提下,我的学业稳步保持着中上游的水平。无聊又漫长的居家养病的时间里,我都是靠在大姑、二姑、三姑和四姑家,轮流住一段时间来打发的。肥沃而广袤的华北平原,此时一片生机盎然,柳树枝条上的那一抹嫩绿色,大概是春天吹响的第一个号角;杨树吐着杨胡子,枝上的随风摆动,掉下来的像黑棕色的毛毛虫;河沟和陇上的茅草里,有好吃的“毛毛”(地方叫法,也有叫“毛针”的),桃花映着人面粉红粉红的,笑看东风;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菜,散落在田间地头,人们似乎忘记了他们在饥荒年代的救命之恩,如今被当做杂草除去;多风少雨,沙尘暴和轻扬沙天气,让一望无际的麦田变的灰头土脸的;地里农活也相对少,各个村庄的庙会大部分都集中在这个季节。 农历3月14日是大姑家的庙会,也是我的生日。这一天早上,妈妈给我煮了鸡蛋,做了挂面,在脖子上挂了“锁子”(邯郸曲周县的习俗,在孩子12岁之前,每年生日,用一个红色的绳圈挂上孩子脖子上,祈求孩子被“锁住”,能健康长大的意思),我大声喊着:“妈,我都有9个锁子了。”我妈笑笑就去盛饭,记得一个韩国的电影里说过,做了妈妈的人,更加迷信,相信一切能保佑孩子健康成长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块石头,抑或一颗古树。是迷信吗?,不,是妈妈把自己的希望和信念,找到的一个寄托罢了。生日这天,我妈去县城奶奶家为我祈福,也已经9个年头了,风雨无阻,心诚之至,金石为开。许是感动了神灵,才有了这部小说和接下来的四章内容。等我们赶到大姑家时,都已经是11点半了。亲戚们闲话着家常和田里的活计,因为不是星期天,小孩子很少,我就成了“显眼包”。当然我并没有觉得尴尬,因为大人们和我都习惯了。我对庙会的理解,就是吃和玩,我爱吃糖皮大果子和凉粉,每个村的庙会都在村口四周扎满了炸大果子的白棚子,那香甜的焦糖味微暖了整个童年。这种小本生意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在庙会的前一两天就开始的,一般是三个人,一人制作果坯,一人炸制,一人称重收钱兼顾烧火;制作果坯的师傅是个50岁的壮汉,和形象不符的是他灵巧的大手,把糖皮放在整理成条状的油条面上,轻拍让两种材料贴合,用酒瓶代替的擀面杖轻轻擀开,目测那个面长度有两米,宽度大概五指,然后用刀剁成糖皮大果子的雏形30个,手起刀落、果敢利落、一气呵成,那声音像是有节奏的鼓点,又像是西餐开饭前的铃声。听了这个声音肚子就更饿了;壮汉捏起糖皮果子生坯两个角一拉。糖皮被拉的薄薄的附着在白色的面上,中间有3--4个“口”字型,呈现一个完美的长方形,有糖的一面先炸制,放到油锅的一瞬间就膨胀起来,一个翻身,糖皮果子的糖色就泛着鲜亮的琥珀色呈现在眼前,然后迅速被夹起放到沥油架上。有人来买就用麻绳把果子穿起大概5--8斤,送到亲戚手上,就完成一个糖皮果子赶庙会的使命!刚出锅的果子,有焦糖的香甜味,外焦里嫩,吃一口,唇齿留香,嘴巴还没有品出好滋味就顺着嗓子下了肚。凉粉是用绿豆淀粉做的,有点青灰色,爽滑Q弹,浇上酸辣的料汁,配上刚出锅的糖皮大果子,十足的味觉碰撞,滋养了我妥妥的家乡胃!成年后我曾经很痴迷这个糖皮果子和凉粉的制作,大概也是源自于对小时候的快乐时光的念。 玩的是一种琉璃咯嘣,是用玻璃制作的,一种细长脖颈、底部是圆的一种类似花瓶的一种玩具。用嘴吹,会发出清脆的声音,吹的力气大的话,瓶底就会爆裂,颜色有红色、黄色、绿色、棕色、紫色,五彩斑斓,流光溢彩,工艺水平不输现在孩子们的乐高,那个时候是农村孩子孩子的最爱。 大姑家庙会我最中意的是一个发夹,黄色的中间有六个玫红色的圆球,旁边有绿色叶子,新奇又好看,看中的还有三姑家大姐和二姐,但是她们理智的没有买,因为要15块钱。我却是非要哭闹着要买,任凭庙会上那么多人,我也自顾自的抽泣着,嘟囔着,任性而执拗的坚持要买,我妈拗不过我,和人家好讲价,最后以13块钱成交。我高兴的一蹦三丈高,妈妈却无可奈何的说:“瞧把你给乐的”,如果我告诉你13块钱,在那个年代大概能买一件不错的上衣,我还觉得我可爱吗?我真的是被妈妈惯坏的小孩,丝毫不懂得生活疾苦和钱的重要性.可以说父母把我养的真的是很好的,甚至骄纵!在我成年后从新审视我小时候的教育,局限于当时的生活水平,父母把能给和不能的都竭尽全力的给了我,真的做到了富养女,但是没有教会我如何辨认坏人,如何与难为我的所谓的“亲人”相处,也让所谓的“亲人”给我上了深刻的一课。 庙会的一天,平淡无奇的过去,我也没有因为“发夹”的事情觉得内疚和自责。因为父母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一个事情。亲戚们陆续要走了,我二姑说明天你爸妈还得去我家赶会,你直接跟我走吧!省事了,也能跟哥哥姐姐们玩,我高兴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不住的点头,我妈说:“二姐,别麻烦了,你害的教学,还得去地里,多忙啊!”,二姑一把拉过我说:“不碍事,这小猪啊!一个也是赶,一群也是赶”,还刮了我的鼻子,我笑着涨红了脸,觉得火辣辣的,不过并不觉得难为情,那个时代,亲人之间真的是很真诚、淳朴的情感,没有金钱和名利上的加持!至少我的眼里看到的是这样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