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古老且人生须臾不可离的问题。
专家言:人类文明并非始于文字,而是从它的首次建造。
据考古发现,中国最早5000年前西安半坡遗址就有了。
几千年岁月悠悠,尽管它可能简陋得只是一个坑却重要之极,
“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让它发生嬗变⋯⋯
十五年前的7月1日,沈阳北陵公园有三处古建筑群首次对外开放。
北陵正红门前两侧,东为更衣厅西为宰牲厅,均为康熙帝东巡前增建,已超三百年。
引人注目的东院更衣厅,更有味道⋯⋯
说它有味道,主要是穿过更衣厅里侧院墙,绕过砖雕照壁就是御用“东净”。
一块凿出葫芦状洞青石,洞下是一暗沟。
此皇帝出恭之所,其下暗沟清水能将秽物冲出院外,是清代的“水冲厕所”。
旁边种有浓郁香气的丁香和核桃树。
北陵“御厕”独特味道:完整性全国罕见,堪称“有清第一厕”。
人类行为带很强的相似性,并非皇帝出恭就多么高级。
他们最多是坐在挖空的龙椅上“更衣”。
清昭陵每年祭祀,一般在7月至9月,皇帝威严齐天,可也有内急的时候。
从康熙到道光几代天子,可能都用过此厕,人人皆行之恭,只是这是皇家私厕。
乾隆年间,朝鲜使者李田秀到沈阳,游观了城北的法轮寺。
法轮寺也是圣驾东巡必莅之处。李田秀特别仔细“参观”了正殿东侧的“敬谨预备房”。
说是“参观”实则是“从窗隙窥之”,皇帝的厕所极大满足了他的私窥欲。
他津津有味地写道:“厕机似柜而匾(扁)上刻一穴如葫芦样”,“纯以砖铺,洁不容淫,云是厕室。”
一切都详详细细记在他的《入沈记》中。
人是好奇的动物,总想对神秘一探究竟。
那个长方形开葫芦样洞的“厕机”,无非是用贵重木材做出个抽屉,并无太多稀罕之处。
若与今天的抽水坐便相比,不知差几万倍。
1851年5月,英国召开的万国世博会,大清也有商人带着丝绸参展。
会上虽有蒸气机、纺织机等工业最新技术,
可仍约有80万人耐心排队,等待体验一个新玩意儿一一抽水坐便。
这能够替代马桶和便坑的东西真太神奇了。
城市抽水马桶的普及,须大范围铺设供排水系统来支撑。
公众卫生设施,与古代宫廷不计成本凿冲水管道,服务少数人决不是一回事。
公共供排水系统是近代厕具的关键。
沈阳最早建立自来水供排水系统的是盛京施医院。
其医科大学和施医院应最早使用水冲厕所。
奉天医科大学1911年底建成,施医院更早。
整座建筑地下1层地上3层,加上屋顶层,看起来好像有5层楼。
楼顶建有巨塔,塔上建有很大水箱,通过水箱把水送到学校、医院及其职工住宅。
这是沈阳最早的自来水设备。
当然,应有给排水设备的水冲厕所。
而1900年的谋克敦车站虽有供水系统,却缺乏厕所的史料记载。
当然,奉天驿及广场建筑水冲厕所也很早,
奉天驿及两栋“辰野式”古典风格建筑构成的建筑群,设计者为辰野金吾的弟子太田毅。
车站广场对面南北两个建筑群,南侧建筑建设年代为1912年,略早于北侧。
这两栋楼是沈阳较早有水冲厕所的办公楼。
沈阳水冲厕卫最早只应用少数办公楼,多数厕所仍为旱厕。
不像南方水系发达,奉天也少有清晨百姓刷马桶的壮观景象。
北方寒冬的夜间,去室外旱厕“起夜”,真是挥之不去的大麻烦。
到了近代,古沈阳曾经的“七十二泡”、街侧明沟暗道多已淤塞,
排泄净化城内污秽物的能力已大为降低。
城市人口稀疏时,家家在房后旮旯建东净,
到清末时,沈阳城内房贴着房,一条街有个厕所就不错了。
厕所的管理一直都是城市的大问题。
先是掏运,以前主要靠掏粪工将粪运到城郊田间。
可随着沈阳人口迈向百万,旧的城市运营机制越发不适应变化了。
1923年奉天市政公所成立,开启了城巿管理新里程。
这一年,奉天发布历史第一个厕所管理条例一一《公厕须知》。
奉天将公共厕所列入城市公共设施,“不得毁坏及盗窃”(不知盗窃什么?)
“不得因天寒夜黑或霪雨暴风于公厕内外任意污秽,致碍他人”;
“便溺者不得任于大小便坑以外”;
事无巨细从随手关门到不得乱涂乱画,一共十条。但这是为男人准备的,沒有女厕。
违犯者“处罚大洋五角以上二元以下,或一日以上三日以下之拘留”。
陈疴施猛药,因“方便”被拘留是挺丢人的。
那些脸红筋胀的内急客,已快如火箭发射了,哪还介意什么位置、姿势?!
总有个别被抓现形的,提着裤子叫苦。
“警士查获违犯者,每一人由罚款内提奖励金小洋五角”,这也让警察特别卖力。
由此拉开奉天对公厕专项整治的大幕。
规矩方圆,积习总需要规范。
造成公厕环境不佳,也确有公共厕所缺口大的原因,
人多坑少,光说别乱来别乱来,显然是不行的。
治帕拉帕拉这件必行之事,得多管齐下。
世界城市发展大都经历臭味熏人阶段。
人口大规模模聚居城市之后,公众卫生环境必然面临挑战。
被迫挽起裤脚捂上鼻子去上恐怖的厕所,这罪不遭也得遭!
1858年,老牌帝国主义英国也发生过“伦敦恶臭事件”。
城市从“鸡犬相闻”到人群密集,公厕问题无不凸显。
早在1907年,奉天就为应对厕卫清掏人力不足粪满为患局面,
成立省城清道队,开始专业组织清掏城市粪便。
此时,奉天刚刚主动开埠,确定商埠地向各国开放,
埠内明确规划:修建了32处专人清运的公共厕所。
公厕的修建是渐进的,并非一蹴而就。
1923年5月,商埠警察局长张定坤感公厕建设缓慢,“兹特筹出款项,拟先在十间房一带开始设立,藉以清洁地面而重卫生云”。
1924年,在成立奉天清秽肥料所掏运厕所的同时,颁布《粪夫拾粪规则》,
规定“粪夫须着背心,上注号次”,“上午八时至下午五时,不得通行街。”
最令人惊叹的是:奉天省城还筹建女士公厕,因发生了女士当街内急污裤新闻。
此前,城市公厕绝对是男人的哗哗世界。
直到1920年代,女厕才为发达国家所接受。
1931年5月,沈阳决定于“南北市场、马路湾、十间房西北市场等处一律添设女厕所一处、以便女客”。
五处女厕各设侍女一名,有点星级服务的意思。但是用收费公厕。
这差不多成为中国最早的女士公厕。
那时,公厕该归谁来建?并不明确,沈阳公厕曾为官商合办。
1923年1月,警察局与商会磋商,“改归商办,以专责成而重卫生云”。
1930年,市政公所全市公私厕所又实行分区招标掏运。
到1932年,沈阳共计有旱厕6282座,其中公共厕所96座。
回首世纪之路,曾经稀罕的水冲厕所,现在已成为城市公共卫生设施最普通的标配。
今天在沈阳遇内急也甭担心,500米半径内定能找到公厕。自然,有男厕女厕,甚至“第三空间”。
过去二百年中,现代公共卫生设施使人类平均寿命延长了20岁。厕所是其中重要而不可或缺的因素。
找厕所再也不会听到:“抱歉,无女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