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旦嘎×画扇龙
《柳浪闻莺》相似时代背景
“这位是扇庄的郑老师,今天听他给我们讲讲京戏里扇子的用处。”
戏班子的小姑娘好奇的窃窃私语,郑云龙在一片“嗡嗡”声里坐下,等着面前众人慢慢安静下来。没人注意到一个安安静静站在窗边的小姑娘,看到郑云龙的时候,低下头羞赧地露出一个笑脸。
“郑老师,也会唱戏?”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郑云龙抬头,门口有个只穿了一身打底白袍的男人跨过门槛,提了提衣摆在角落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
“师兄怎么来了?”
“郑老师,这是云老板,我们这里的台柱子呢——”有人在下面喊。
郑云龙向那人看过去——他没有带妆,但还戴着发套,后面一层薄薄的的长发披下来,被他用手中的折扇把落在肩上的一缕轻轻拂到后面去。男性的声音有磁性,但他的语气温和如水,像是唱了太久的戏给他留下了温婉的烙印。
“我刚唱完一台戏,听人说正好有老师过来,想着来学习学习,只是迟到了一会儿,真是失礼。”阿云嘎和郑云龙颔首示意,深邃的眼睛有了笑意时带出一点细纹,温柔化解了严肃。
郑云龙也回以微笑。
“我没唱过戏,只懂扇子。”他看向桌台下的学员,“我先来问一个问题吧,你们认为戏台上的扇子,是做什么用的?”
台下安静片刻,有人顽皮地喊了一声:“是用来唱戏的。”众人哄笑,阿云嘎看向那少女一眼,并不责怪,郑云龙也只是淡淡一笑。
“没错。”
“角色手中的扇子,对人物的情感,既遮蔽又暗示,我觉得中国的扇子啊,在有些时候,还代表了中国文化的暧昧。其实就像京戏里用男性来唱旦角儿一样,他是没有把性别作为任何前提。比如你们的云老板最出名的那出《贵妃醉酒》,舞台上杨贵妃的纸扇展开,遮蔽了他的面孔,但却让他的美,在他人眼中独一无二。”
一片安静里,阿云嘎看着郑云龙,定定地思忖。
“郑老师,请留步。”
郑云龙离开剧院的时候,阿云嘎在后面叫住他,身后竟还跟着个小师妹,正是郑云龙讲课时站在窗边的女孩。
“扇子如果是用来遮档,那我的表演就要收,我很多动作恐怕要重新设计。”
阿云嘎拿起折扇,提气站定。
“比如说《贵妃醉酒》,杨玉环苦等李隆基而不得,借酒浇愁,那手中之扇,是应该遮我——”
折扇徐徐舒展,挡住阿云嘎的面孔,又缓缓移开。
“还是扬我?”
阿云嘎捏个花指转身,折扇被立在背后,回眸看郑云龙。
他此时已卸了假发,硬朗立体的面孔,表情认真时能显出男子英气。
郑云龙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只是被迅速收住。
“郑老师,我这出戏马上就要再演了,还请您给点意见。”
“其实我觉得,云老板想怎么演就怎么演,不必问别人。我不会唱戏,只懂画画,但我知道很多画家,比如梵高,他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从来不请教别人,才成就了许多绝品。”
“郑老师,你是不是有些累了?要不我请你去吃点心吧。”一旁的小师妹说。
“不用了,我先走了。”郑云龙背好背包,“不过,云老板的《贵妃醉酒》一定动人,等戏再排的时候,郑某真想来一睹风采。”
阿云嘎微笑:“叫我嘎子就好。”
他白净的手指慢慢和起折扇。
京戏讲究多,面容要长的端正不说,连手也是要好看的。
“小郑啊,剧团的女孩子怎么样啊?”
“什么女孩子?”
“就是你这次来我说要给你介绍的女孩子呀,人家说要请你吃点心,你还不去。”
郑云龙在自己之前的老师家吃晚饭,一边听师母说话。
“这次呀又不用担心城市的问题,反正都是在北京。性格呀,更是可以放心,这剧团里的姑娘,都是温婉的呀。”
——师母的好友是剧团那位小师妹的师父,故而牵线搭桥。
“剧团当然是好的,那位唱旦的云老板,我虽只看他扎了个架势,便知道他在台上一定风华绝代。”
“你是说那个阿云嘎吧。”师母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那个唱旦的可不简单呐,跟剧团里拉琴的那个男的关系奇怪得很,有人说——是个喜欢男人的。”师母说到后面刻意压低了嗓子。
郑云龙愣了。
“反正呀,这种人你听听他唱戏就好了,千万不要跟他深交啊。”
“郑老师,有人找——”
郑云龙快步下楼,看到阿云嘎等在扇庄的门口。
“过两天《贵妃醉酒》开演,我给郑老师留了张票,不知道郑老师会不会赏脸来看看呢?”
“我现在用的这把扇子,其实是从别人那里拿的——之前我用的那把扇子坏了,那时候我还以为扇子都差不多,就随便拿了一把来用。但那天听过你的课之后,我感觉一定有很多讲究,所以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请郑老师来帮我设计一把新的扇子,我好唱《贵妃醉酒》的时候拿着用。”
“当然。”
阿云嘎跟着郑云龙走上二楼的画室,看着一幅叠一幅挂在那里的水墨画,露出赞叹的表情。
“这些,都是你画的?”
“对啊。”
分类摆好的各种各样的扇子琳琅满目。
“随便看看吧。”郑云龙说着,跟在阿云嘎后面给他解释每一种他拿起来看的扇子。
“这是羽扇,春秋战国时期就有。”
“这是团扇,竹木为骨,丝绢糊成,始于西汉。”
“其实它又叫瞧郎扇。”郑云龙扶起阿云嘎手中的扇柄,手指交叠在一起,扇面挡住了两个人的脸。
“你这么拿着它,就是‘隔扇羞窥意中人’。”
薄薄的丝绢慢慢移开,爱人的双眼是第八大洋。
演出即将开始,演员们纷纷扮好了出去候场。最后一个师妹走出去的时候,阿云嘎听到她说了一句:“郑老师,你怎么来了?”
阿云嘎回头,郑云龙看到他刚刚画好的妆容。
这么一个五官锋削斧凿的人,扮上相来,竟是如此柔美动人。
“上次答应你的扇子,我做好了,给你送过来。”
“这么快?”
“是啊,不费什么功夫。”
阿云嘎展开来看,笑靥像漾起的桃花。
“真好看。”
郑云龙看着他,好像有点呆了。
“你看我的妆,化的怎么样?”
阿云嘎抬头,郑云龙于是细细端详着。
良久,郑云龙拿起眉黑笔,俯下身细细修阿云嘎的眉毛。阿云嘎怕他不顺手,侧过身来,郑云龙于是从旁边拉过一把凳子,认真地为他画眉。
后台只有两个人,时间静止的安静。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
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
唱腔圆满,莲步轻移。台上的贵妃时而水袖轻佻,时而翻身下腰,衔杯而饮,时而以扇掩面,复又缓缓移开,绰约妩媚。眼波流转,望向那第一排一座的人。
郑云龙坐在那个位置上看着他,忽而极轻的笑了,颔首弯眉,眼神一直盯在他身上,目不转睛。
1997年。
小师妹提着刚买的东西走进扇庄,一边自然的收拾着桌子一边说:“郑老师,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晚上,我想画扇子。”郑云龙低头画着画,语气冷淡。
“不是我要请你吃饭,是你师母,说让我们俩去你老师家吃饭。”小师妹的语气也没什么起伏。
“小郑啊,你和小丫头的婚事,准备什么时候定下来呀?”
郑云龙给老师倒酒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在对面一直埋头吃饭的小师妹的咀嚼也明显慢下来,饭桌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哎呀,小郑呀,你还记得那个阿云嘎吧——”师母端着最后一盘菜走出来,在她的位子上坐下。
这下不仅郑云龙,包括小师妹的筷子也放了下来。
“当年他呀,伤的不是地方,剧团怕他腿脚养不好,他就带着那拉琴的走了,现在在人家酒楼里唱曲呢。像他这种人呀,到哪里都不安生,听说之前跟一个有老婆的老板不清不楚的,结果又被人家甩了。”
小师妹再也吃不下了,郑云龙沉默了片刻,端起酒杯:“老师,我陪您喝一杯。”
“客人来了,想听什么曲?”
阿云嘎穿了有京戏风味的工作服,端着茶水放在郑云龙面前。
郑云龙看到他,慢慢的站了起来,满心满眼都是他。
“嘎子,你······真的从剧团出来了?你都还好吗?”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你先点曲吧。”阿云嘎很冷静的样子,就是没有看他的眼睛。
郑云龙随便点了一首,不忍心看阿云嘎波澜不惊地唱。
“你还想唱戏吗?”
下班已经是很晚了,阿云嘎和哥哥一起走,哥哥问他。
——他哥哥腿脚不好,但很会拉琴,之前阿云嘎进剧团的时候,也让哥哥成了那里的琴师。只是剧团里很多人不知道他们是兄弟。
没有想到的是,走出酒楼,看到郑云龙还在门口等他。
小师妹其实也在这天来找阿云嘎,想看看那天吃饭的时候听到的传言是否属实,但她不敢走出来,一直躲在角落里。
阿云嘎路过的时候看见了,但他假装没看到。
郑云龙的眼睛也往那个角落里瞟了瞟。
“云老板,你之前哪次出去唱戏我都是准你假的呀,怎么就干脆不干了呢?现在那些戏班子呀,都干不长。”
阿云嘎微笑着坚持辞去了在酒楼的工作,进了哥哥找到的一个小戏班子。扮上相准备登台,看到跟自己搭戏的是当年的小师妹。
“师兄,我还想跟你一起唱戏。”
阿云嘎看了一眼台下向这边看着的女小生,心领神会地笑着问面前的小师妹:“你到底是为了我呀,还是为了谁?”
妆面精致,看不到小师妹羞红的脸。
那年,不知是谁嫉妒阿云嘎台柱子的风光,动了手脚。阿云嘎拈着步子上台,踩中了一根针,坚持着唱了下去。可那出戏还有一个把手在桌面上撑一下的动作,阿云嘎没想到,那桌面上也有一根针······
“还好是唱完了。”台下观众愣是没看出一丝异样,阿云嘎下来之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本来不是多重的伤,但也得歇一阵子,剧团里本身就有人眼红他的位置,又是说万一手上留了疤就不能再亮相了,又是说万一腿脚好不利落剧团难不成还要养他一个闲人,还总拿他和他亲哥身上那些流言说事。后来,是阿云嘎自己提出离开,团长留他不住,只得放行。
哥哥说,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只要自己离开就好了,何必让阿云嘎也从剧团出来,以后的日子怕是难了。
但阿云嘎说,流言总是要吃人的。这里人的口舌不肯饶过他和哥哥,就说明他本就不适合留在这里。
何况,外人听了那些谣言,也只会损坏剧团的名声而已。
而小师妹由家里人安排,进了更大的剧团,从此也一直没见过阿云嘎。
“当年我走的时候,师姐对我说,让我只唱小姐,不唱丫鬟。谁知道那大剧团看不起我新来的,我唱了多久,都还是个丫鬟。”
她后来就没再唱戏了,两家人安排,让她和郑云龙在一起。
直到她又遇见她的大师兄。
“师兄,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前几天,我家里人说,想让我和郑老师订婚。”
阿云嘎正在卸妆,没看到小师妹神色黯然。
他笑了。
“你帮我转交一样东西吧。”
他打开一口樟木箱子,和里面整整齐齐的戏服珍藏在一起的,还有一把扇子。
“这把扇子,你帮我还给郑老师。”
小师妹看着阿云嘎,眼睛里藏着万语千言。阿云嘎只是像从前一样温柔地笑,轻轻拍拍她的脑袋。
次日,小师妹把扇子递给郑云龙。
“我师兄说,这原是借你的东西,现在要还给你。”
郑云龙一眼就认出那扇子,接过来缓缓展开,看到那扇面上,彩墨晕染开的桃花。
“‘借我的’······”
他对着那扇子,一声不吭地看了良久,一直到晚上,桌前点起了灯。
他想起那天,阿云嘎提着衣摆跑进他的扇庄,拖着伤脚略有一点颠簸。他那时正站在如帘幕一般的画作丛中,拿起另一幅画端详着准备一起挂上。风从没有关严的窗户里吹进来拨动了薄纸,拨动山川水墨,阿云嘎从拂风摇曳的宣纸中走来,画纸吹开,露出他靠近的脸。他吻过来的时候,郑云龙没有一点防备。
就这样陷进他温热的怀抱里。
墨香掩映,脊背裸露,薄衫轻落。
“总角,你想和我结婚吗?”
——总角,是小师妹的名字。她的师姐叫“垂髫”,都是因为进戏班子的时候还是小孩子的意思。
她和她的师姐,连名字都相通。
总角看着郑云龙,眼眶一圈一圈地红了。
“郑老师,对不起,是我家里人让我们认识的,我就是不敢反抗,我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说······”
“郑老师,我不想嫁,我有喜欢的人,在戏班子的时候就有,我有喜欢的人······”
郑云龙少有的像大哥哥一样笑了,摸了摸她的头。
那一刻,总角竟然觉得他有点像自己的师兄。
“傻瓜。”
“我会去跟师母说清楚的。”
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总角开心的笑了,转身就开始收拾行李。
第二天,她终于是开开心心蹦蹦跳跳的去她师兄那里唱戏了。
郑云龙也去了,那会儿阿云嘎还没上场,在台下等着。时隔经年,他终于又看到了阿云嘎精致的扮上了相的样子。
郑云龙拉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本来就是送你的,何必要还。”
他牵起阿云嘎的一只手,把那把扇子放进他手心。
两只手握在一起。
上全了妆容的阿云嘎笑起来很动人。
听到另一边被压低的嬉笑声,阿云嘎回过头,嘴角的笑变得颇有深意,他轻轻用手肘碰了碰郑允龙,向小师妹的方向指了一下,示意他看过去。
垂髫正在扮相,总角在给她画眉毛,两个人凑得那么近,不时还会“咯咯”地笑,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她······”郑云龙看着阿云嘎,大为震惊。
“没错。”阿云嘎肯定他的猜想。
“我之前看她跟着你,我还以为,她喜欢你呢——她还跟我说她在戏班子的时候就有喜欢的人,原来是······那你一直都知道?”
“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之前她第一次见你就说要请你吃点心,我还以为她是不是喜欢你,我当时还惊奇呢。”
于是这二位也开始凑在一起怯怯地笑。
一旁的收音机播放着近几日的新闻,有一项罪名被废除了,叫“流氓罪”。
“我前几天就听说了,这种口袋罪,废了好。”阿云嘎表情认真起来。
那边开始提醒着要上台,阿云嘎重又带上笑容,把那折扇收进袖口,站起身道:“你好久没听过我唱《贵妃醉酒》了吧,我今天唱给你听。”
他一只手还被郑云龙牵着,不舍得放开,相握的手指一点一点分开,水袖拂过郑云龙指尖。
“今天这出唱完呀,咱们这个戏台子就拆了吧。”
刚下台的众人纷纷停下了卸妆的动作。
“那我们的演出费呢?”总角问。
“你们没发现现在你们唱戏下面都没人看了吗,票钱都收不到,哪儿还能付得起你们的演出费啊。”
彼时早已入冬,冷风吹凉了眉梢。
“我听有人谣传说,你之前和一个老板在一起过。”
“都已经传成这样了?”
“嗯。”
“所以,事实是怎样?”
“我以为,他只是想听我唱曲,但他动手动脚。”
郑云龙和阿云嘎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走着,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午夜的钟声敲响,1998年到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对着钟声的方向发呆。
“嘎子,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阿云嘎微笑着理过郑云龙的长发。
“你也辛苦了。”
寒夜寂静,一双人紧紧相拥。
“嘎子,我们在一起吧,你还可以唱戏,紫禁城边有很多人听戏的。”
故宫的红墙边,确实每天都有游客走进一间小偏殿里听那里的工作人员唱戏。只是后来,来了几位唱腔身段十分了的的戏曲演员,游客们纷纷惊异,这景区怎么请来了这么专业的角儿。
“确实,有当年梅老板的风范。”
有一天,一位听人推荐来听戏的老板如是说。
“师兄,这位是张老板,他说,希望资助我们演出。”
这天晚上,总角、垂髫和阿云嘎被叫到KTV。那位请他们来的老板阿云嘎也认得,就是近日总去他们那里听戏的老板。
“总角我认得,漂亮的姑娘,谁会不记得,哈哈哈哈。”张老板说着,就开始倒酒。
“京剧啊,国粹,能帮助咱们文化的发展,我也是非常高兴啊。总角,咱们可得喝一个。”
总角面露难色,但还是赔着笑脸喝了。
“这位,就是总角的师姐吧。”张老板看向垂髫,然后也给她递了一杯酒。
总角明显有点慌,正要拦住,没想到垂髫接过酒喝了下去。
阿云嘎:“女孩子喝不了多少酒,张老板,还是我陪您喝吧。”
“酒嘛,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张老板说着放下了杯子,“要不,让总角的师姐陪我跳支舞吧。”
“那个······”
“好。”
总角替垂髫推脱的言辞断在嘴边,垂髫跟着那老板一起走向舞池,总角和阿云嘎满脸担忧。
张老板贴近垂髫的耳朵,不知在说些什么,垂髫明显对他的靠近感到不适。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张老板做了什么,她突然把他推开:“你干什么?”
总角跑过去的速度比阿云嘎还快,只听得张老板也气的吼了一句:“你装什么装”,眼看就要动手,总角赶紧上去拉住他,试图说几句好话缓和一下场面,但张老板最终没有忍下去,一拳头挥过来正好落在刚刚挡在了自己的师妹前面的阿云嘎脸上。
酒瓶破碎的声音即刻响起,张老板头破血流的倒下来,身后是正好因为不放心于是赶过来看看的哥哥。
阿云嘎惊愕的张大眼睛,哥哥手中剩下的一截玻璃瓶颈掉在地上。
警察来的怎么这么快,让他们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敲门声响起,郑云龙去开门。
“判决······怎么样?”
“故意伤害,要坐牢了。”
来人离去,郑云龙在门口呆呆地站了许久。
拖着脚步回到窗台边坐下,阿云嘎就坐在一墙之隔的卧室里,茶几上的收音机放着《贵妃醉酒》。阿云嘎望着窗外,郑云龙轻轻靠在窗户上。
“大龙,我好像明白了。”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说京戏里用男性来演旦角儿,是没有把性别作为任何前提。其实,任何前提都不需要,因为,喜欢啊。”
“嘎子······你说,我们错了吗?”
“没有。”阿云嘎说的轻声,但是没有犹豫。
又是安静的好久,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唱。
“大龙,性别不是任何前提,对吗?”
“对。”
窗外的北京城,好像要落入沉沉的傍晚。
——文湮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