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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送一位老人家最后一程后,阿灯带着表弟回到凯里市。
两个月前,阿灯送另一位老人最后一程时,表弟不在家,这次他刚好在家。
阿灯跟外婆及大舅打招呼,将表弟带到阿灯的家里呆一段时间。
这位表弟是苦命人,苦得让人压抑,让人窒息,让人绝望,让人觉得上天肯定是在不经意间打了一个盹,如此悲伤。
这位表弟叫做杨强,不是大舅的亲生儿子。
杨强的母亲与前夫分道扬镳,一个儿子跟男方,一个儿子跟女方。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大舅看上了舅妈,一个月后他们就在一起,这时杨强大概12岁,大舅得知杨强在之前的那个家备受欺负,不是被骂就是被打,还经常罚跪,跪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大舅对他特别好,缺什么给什么,哪怕是炸锅卖铁。
尽管如此,杨强的防范心特别的强,也特别敏感,还有刻入骨子里的自卑,平时与他沟通,阿灯要将耳朵凑过去才能听到。
杨强对阿灯没有多少警惕心,有可能是每次去拜年时阿灯都会给他100元。
记得阿灯第一次给他100元钱的情形,他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触即退,内心想要,却还要去看外婆、舅妈,杨强的脸上没有一丝喜色。
在之前那个家不受待见,他很早就懂得“察言观色”,阿灯的心一沉。
老成持重这个形容词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身上。
杨强上学的花销越来越大,在家没什么好的出路,大舅背起行囊去广东打工。
几年后,杨强快要初中毕业,他的母亲有些嫌弃大舅没有找大钱的本事,家里穷得叮当响。
趁着大舅在外打工的时间,她找了下一家,来个人间蒸发。
外婆打电话给大舅,得知母子不见了。大舅急冲冲的赶回来,立马报警,还没有等到把人找到。杨强独自一人回来了。
后来才得知,杨强和他母亲一起去了隔壁的县,又是被一番虐带,不给杨强饭吃,经常找麻烦,他的母亲一点也不袒护,还责备他。
从此以后,杨强再也没有见过母亲,真正的成为了没有亲爹亲妈的孩子,一直和阿灯的外婆、大舅一起生活,今年刚满18岁。
今天得知,他去新东方学了两年厨师,学费、生活费都是大舅出的,大舅没有一丝怨言。
下午,他刚进阿灯的家门,阿灯明显的感觉到他紧张,落后阿灯好多步,他见过几次阿灯的妈妈,却从来没有见过阿灯的爸爸。
这一路上他问了阿灯好多次同样的问题:你爸爸我该怎么叫他?
就这么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他真的不清楚吗?显然不是,他问的和心里想问的问题,是两个层级。
阿灯没有与父亲通过气,当看到一个陌生人跟在后面,父亲明显一愣。
当阿灯将杨强介绍给父亲后,父亲立马和煦的笑起来,这副模样真的少见。
父亲自然听说过他的身世。
杨强感受到没有威胁,这才喊两声“姑爷”。
晚饭时,征求杨强的意愿后,阿灯给他倒小半杯53度的白酒。平时一句话也憋不出来的他,喝了点酒之后,话怎么也止不住,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阿灯这才知道,13岁前他过得很苦,不受待见,妈妈不疼,父亲不爱,几乎没人在意他,最近几年,只有一个人常来看他,那就是大伯。
他说到最后变成了自言自语,阿灯在边上只能说些苍白无力的安慰话。
杨强的酒量确实还需锻炼,就这小半杯让他破防。
最后他说一句:表哥,等下有我的被子睡吗?
阿灯实在是没有忍住,眼泪情不自禁地掉下来。
坐在不远处的父亲,也是被杨强这句话弄得是一惊,那表情特别特别复杂,文不达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阿灯童年其实很不愿回想的。
不是酒后乱性,也不是酒后发疯,而是酒后吐真言,所以才觉得悲凉。
阿灯赶紧去给杨强铺床,给他准备热水洗澡。
床上铺着电热毯,不过被子有点单薄,父亲进房间查看一番,叫阿灯重新去买一张厚被子。
在阿灯的印象中,父亲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关心阿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