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谣和他——   一夜的爱情

冬天,天桥上风很大。有个男人独自一人在弹着木吉他,我走到他面前,把兜里的钱都翻出来给他,蹲下来,很认真地看着他弹。

听了会儿,我大声地冲着他喊:“风太大,我听不见你唱什么!”

我是真的听不清。

他突然冲我笑了,很羞涩,很温暖。

他这一笑,我的心突然软了。

他也扯着嗓子对着我喊:“那我给你唱首歌!”

他弹着吉他,对着我大声唱着董小姐。

明明是应该轻轻吟唱的董小姐,教他这样半喊着唱出来,原来的味道都没有了,倒像是个青涩的男孩在唱着老歌,无意流露出埋怨。我听了这首歌有上百次,却从来没有这一刻的悸动,一下子好像触到了我的心。

唱到最后,他看着我的眼睛,对我唱着:“跟我走吧,董小姐。”

我的眼泪突然就流下来,看着他,不躲不闪,眼泪缓缓地流下,一滴又一滴,我也不擦,享受着泪滑落的快感。我说不清,那是因为歌中的故事,还是我的故事。

他的眼睛睁大,抱着吉他,无错地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把脸埋在手里,笑着说:“我姓董。”

沉静片刻,他也笑了,对我说:“我还会唱傲寒。”

我这下是真的笑了,叫他这一说,觉得鼻涕都快出来了。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看着他,觉得这冬天都暖了。

我站起了身,眼睛漆黑一片,看不清楚东西。

我忍着晕眩,对着他大声喊:“跟我回家吗?”

风声穿过,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一个女人,这样太奇怪,也太轻浮。

可我就想这样。

我终于能看清东西,第一眼看到的是他被风吹的红彤彤的脸。他在对我笑着,眼睛里闪着光,说:“好啊。”

我把他领回了家。

我没有买菜,也没有买蜡烛,连酒也没有买。

月色入户,我们俩坐在窗边。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我们脚下小小的一块,其余的,都在黑暗中静睡。

他给我讲他走过的地方。

他说他曾在高原看过一片很美的湖,能把人的心吸进去。

我问他湖叫什么名字,他说,没有名字。这世上很多美好的东西,都没有名字,也没人知道。

我明白,我低下了头,盯着这方小小的皎洁的地方。

他还说了很多地方,都是我不知道的。说着说着,他不说了。

这时,寂静的真像是夜。

大半个中国,他都踏遍,却终究未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越讲越孤独。

流浪,孤独。

没有孤独的流浪不是流浪,没有孤独没有孤独的音乐不是音乐。

他不说了,于是,我接着说,将夜重新打破。

我讲起一个人,这个人给了我所有的忧愁欢喜。

我确信,我爱他。在我最爱他的时候,他的家没有了,这座城市容他不下。

他穿着白短袖,牛仔裤,背着他最爱的吉他,笔直地站在我面前。他的眼睛里都是哭意,却笑着对我说,哥哥我要去流浪了。

我极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口,像往常一样对他说:“那你早点回来。”

风吹起了,撩起我额前的头发。我伸手将它撸下来,目光里,全是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一步一步,一深一浅。

我蹲了下来,将脸埋在手里,失声痛哭。

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起这些,可是,意料之外,我没有太感伤,说出来了,仿佛就是别人的故事。

他静静地听着,没说一句话。讲到心酸的地方,他转头看着我,可是我的眼角没有泪,眼底也没有。

夜又安静了。

他摸索出一盒烟,抽出一颗烟,在手指间捏了捏,却又放了回去。转身,拿起吉他,轻轻拨弄琴弦,傲寒的旋律缓缓泻出。

傲寒,我们结婚,我们结婚,在稻城冰雪融化的早晨……

他没有唱,可我知道。

他没有说的,我也知道。

我越发蜷起了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间,牢牢地抱住自己。

这个晚上,月色入户,琴声凄咽。

我懂了所有我不曾懂的,可一滴眼泪也没曾流过。我也没有睡去,他只是个匆忙的旅人。

天刚刚放亮的时候,我终于闭上了眼睛。

他最后弹了一曲斑马。

斑马斑马,你睡吧睡吧。

我终究还要回到路上。

斑马斑马,你会记得我吗。

温热的嘴唇轻轻印在我的额头,轻轻颤抖。

我用力蜷紧身子,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我和他一同颤抖,半声未吭。

我要睡了,我一定要睡着,这样睁眼的时候,我就会怀疑这是一场梦,可我如今,就觉得是场梦了,一场我不敢做的梦,美好的好像上帝对我施加的同情。

门轻微地响了声,又寂静了。

我的身子越发颤抖,我拼命地抱住我自己,却也止不住这颤抖。

终于,我猛地站起身,眼前一片黑茫茫,腿麻的好像不是我的。

我趔趄了下,焦急地等着能重新视物,我从没有这样着急过。

我飞快地跑了出去,拼命地跑,没命地跑。

太阳只露了半张脸,四周懒洋洋得像是刚睁眼,美好的早晨,只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终于,我停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一只手颤抖地捂住眼睛。

张着嘴,嗓子眼肿胀地厉害,只挤出了两个字:“林逸……”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就仿佛有万般重,我再也坚持不住它的重,跌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林逸,林逸……

那些岁月从不知名的遥远中翩翩涌来,美好的让人承受不住。

林逸,当年背着一把吉他,笑着走上了流浪的路。我从来没想过,他还会流浪回这座城市,借过我的身边……

当年,他苦笑着对我说:“哥哥我要去流浪了。”

如今他的容貌未变,抱着吉他笑着对我说:“那我给你唱首歌。”

他给我唱董小姐,唱傲寒,唱斑马,唱尽他所有的心酸与无奈。

我不是董小姐,我不会跟他走,我不是傲寒,我不会跟他结婚,而他是斑马,一个匆忙的旅人……

斑马斑马,你浪迹天涯,愿你被孤独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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