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久年

第4 1章上

何故望着宋居寒那副“你不答应今日便不罢休”的蛮横模样，一阵疲惫感涌上心间。

他突然间便想明白了。

一直以来他所渴望的事物近在咫尺，又为何要拒绝？不妨尝试一番，看看是否真如想象般美好，瞧瞧宋居寒能伪装几个月，能容忍他多久。

他估摸不会超过三个月。

宋居寒生来便不知专一为何物，他的出身与家庭未曾教导过他这一点，长大后，又面临诸多诱惑，谁与他谈论“专一”，想必都会遭其嗤笑，他所承诺的“不与其他人有染”，不过是当下应付的权宜之计罢了。

至于宋居寒口中的“认真在一起”，虽然动听，却不能放在心上。只因一旦他在内心认定了他们的关系，他的占有欲会将二人完全吞噬，将自己拖入深渊。

何故伸出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宋居寒的下巴，平静地说道：“好吧。”

宋居寒即刻展露笑颜。他深知，他明白何故割舍不下他，何故向来淡定沉稳，偶尔这般闹腾，倒也别有一番韵味。他喜爱见到何故有别于往常的一面，所以在床上尤其喜欢欺负何故，只为让这个男人呈现出他人无法目睹的神情。“但是……你既然应下了我，就得信守承诺。”何故那漆黑的瞳仁仿若一泓深不见底的湖水，“倘若你与他人同眠，咱们便彻底结束。”

宋居寒傲慢地说：“我应了你，自然会做到。”他按住何故的后脑勺，压低了他的头，温柔地含住那唇瓣。

何故眨了眨眼睛，感觉那吻竟带着些许苦涩的味道。

这情景似曾相识，没错，六年前便是这般。

只是那时，他借“玩玩”之名只为留在宋居寒身旁，这一回，他是当真的……认真地打算“玩玩”。

因为率先破坏约定的，必定是宋居寒，他只需陪着走完这最后一程，宋居寒便再无理由强留他了吧，也算是在最后一刻，了却自己多年的心愿。

宋居寒最终还是未回去，强行抱着他一直睡到天亮，才悄悄离开。幸而那天孙晴回申城处理公务了，不然定然会撞个正着。

春假结束，新闻的热度终于开始消退，围在酒店门口的粉丝与记者也都消失不见。

何故近三周足不出户，有一日终于鼓足勇气，决定出去走走。

他身着大衣、戴着墨镜，下楼时碰到同乘电梯的客人，心中一阵难以抑制的慌乱。

沿着街道缓缓前行，他发现无人特别留意他，他试着摘下墨镜，更清晰地观赏初春的景致。这是京城一年中最为秀美的时节，寒意尚存、生机初显，不看岂不可惜。往来行人熙熙攘攘，然而，全然没有何故想象里那些被人指指点点的场景。关闭电脑和电视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静谧，无人知晓他，无人关注他，也无人会在一个已然过时的话题上耗费过多精力。

何故不禁自我嘲讽，自己着实是自寻烦恼。

他独自去用餐、观影，接着找了家咖啡馆阅读，同时给顶头上司致电，希望能单独商谈离职事宜。

那天下午，他与上司共进一餐，表现得豁达且平和，没费多少唇舌，便结束了在南创将近七年的工作生涯。

即便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何故依旧感到伤感。他在南创付出的青春和汗水，就在此刻无奈终止，怎能不心痛。

上司表示公司会给他双倍的年终奖，还会多结算三个月的工资。不管是看在他母亲的情面上，还是对他这些年勤恳工作的认可，亦或是感谢他离职时的干脆利落，总之，公司未曾亏待他。

何故让陈珊帮忙收拾办公室，办理离职手续，单独与接替他的人进行工作交接，他是决然不会再回去了。

他猛地想起顾青裴，当初顾青裴离开时，散伙饭吃了无数回，那般的意气风发、前途光明。而他，甚至无法和昔日同事告别，甚至没勇气再回公司瞧一眼，就这般狼狈地走了。

这都得“归功于”宋居寒。办完离职后，何故致电顾青裴，想要约其出来聊聊。

一直积极想要招揽他的顾青裴，此刻状态欠佳，称公司出了事，连连向他致歉，显然当下一切都充满变数。

何故有些忧虑，询问顾青裴究竟怎么了，顾青裴却不愿透露。

以顾青裴的性子，能这般为难，而且难以掩饰，必定不是小事，所以何故未再追问，反倒加以宽慰。他虽打算去顾青裴那里，但并不急于入职，正好能先歇息一阵，再作观望。

何故联系了装修公司，正式开启旧房的装修工程。那房子面积小，工期预计不超两个月，何故对多次合作的工头很信任，将房子全权交予他，自己买了张机票，前往申城。

他下飞机后，刚打开手机，便跳出一排未接来电，皆是宋居寒的，他回了条短信：怎么了？

宋居寒的电话迅速打来：“你去哪儿了？为何关机？”

“坐飞机，我来申城看望我妈。”

宋居寒似乎放下心来：“你何时回来？”

“没定，过两天吧。”

“我爸好不容易不再派人盯着我了，你早点回来陪我吧。”

“好。”

“‘好’到底是何时回来？”

“我不太确定。”

“两天。” 何故道：“我着实不太肯定。”

宋居寒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罢了。”言罢便挂断了电话。

何故并未在意，倘若宋居寒突然性情大变，那才令人惊诧。

何故搭乘出租车，前往上次下榻过的那家酒店，晚间与他妈以及素素一同用餐。

素素平素甚是顽皮，讲话也无所顾忌，然而此次却出乎意料地乖巧，对于前段时日传得满城风雨的新闻只字未提，仿若一切都未发生一般，坐在何故怀中，给他展示自己唱歌跳舞的视频、去瑞士滑雪的照片。

直至孙晴出去接听电话，素素才轻声说道：“哥哥，宋居寒当真为你男朋友吗？”

何故轻抚她的头：“不是。”

素素望着他，眼眸闪闪发亮，显然不信，毕竟他曾因宋居寒之事撒过谎，在这件事上，他恐怕已无信誉可言。

何故无奈地言道：“真的不是。”“男朋友”这个称谓，用在他们之间，总是显得颇为荒诞。

“那你是否喜欢他？”素素一脸憧憬地问道，“我也喜欢他，他英俊非凡。”

“嗯。”何故面带微笑，“但他不喜欢我。”

素素愣了愣，而后皱起眉头，愤愤地讲道：“他定然眼神不好。”

何故被她逗乐了。

“哥哥，你辞职以后，会来申城吗？”

“我当下还不清楚。”

“你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