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都喊我们乡里伢,带着点轻视戏谑。但小时候有个梦想,嫁人要嫁到汉口去。
村尾队长家的大女儿嫁到汉口生了个男孩,每次带孩子回娘家,周围邻居都会说是汉口伢回来了。胖乎乎的、白净净的确实不大像村里长起来的孩子。汉口伢喜欢到他二家家来玩,每次都会顺手拿着些我没见过的新鲜吃吃食。面包、果冻、巧克力,那时候在村里还是稀罕玩意。汉口伢的家家有时候看着这帮没见过世面邻居家小孩餐嘴的模样也会拿出一些让汉口伢给大家分分。所以每次汉口伢回村里,大家都很热闹。
也有汉口人嫁到村里来的。前屋的奶奶就是泼辣的汉口菇凉,据说爷爷年轻时在镇上当兵级别还不低,人长得也好看,当初没看上汉口奶奶,汉口奶奶为爱从城里嫁到乡下来。几十年的浸润下不再讲汉口方言,新洲话讲的与众人别无二致。但是泼辣的性格是让我从小怕到大的,不吃饭不洗澡不上学的时候,都是这位阎王奶奶来处理我们的。
在上大学之前,唯一一次去汉口还是因为看病。去的时候还是包的车,这么困难还包车,主要是村里到汉口交通不便病号的我还晕车,没得办法,零几年两百块钱一个来回真的挺肉痛的。去躺汉口真不容易,等班车要好久,坐班车要好久,到了汉口又大的很。高中的时候,听住在镇上的孩子说,开通了镇上到汉口的专线公交,这才缩短了去汉口的时间。然后近几年通了地铁,汉口和郊区也只有五十分钟的路程了。
上大学后,每次放假,村里人问我妈在哪上学呢。我妈说在汉口,汉口代表着城里,细分一下其实是在武昌。工作之后,每次回来,村里人问我妈在哪工作呢。因为是在乡里,我妈才能分清是在江夏。好像对汉口有执念,很想去汉口工作生活,但是一直都没得机会,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离家近,还是因为小时候汉口在心里生下的根。
村里从汉口回来了几对老年夫妻养老来了,每天早上约着一起手挽着手臂,从村尾出发散步到大堤上,再一起散步回来。小时候对汉口有着美好的期待,近些年来村里也逐步建设起来了,快递到村、美团买菜、公交也方便了些,地铁也就一河之隔,村里似乎更适合养老了。我也希望自己老了能回村里来,但是我还年轻还想去汉口,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