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无悔

我从没下过象棋,但我看人下过,就是前几个周末,在一个公园里。


小葱说,他大学是棋社社长,我初次听到的时候,眼睛里放了光,我不懂象棋,不懂走法,吃法和胜法。


一直到前段时间小葱买回来一盘象棋,快递刚到,打开看了看,然后放在那里积灰。


中间小葱的朋友阿旭来过一回,拿出来下了一次,我跟着中间混,认识了那些棋子,在棋盘上的摆法,大概知道要怎么走,却还不会怎么吃子。


但我觉得好玩,于是我由最开始的混着还混出一些得意来了,比如,我很随意地走了一步,因为只要能挪动的,我就挪它,我刚落子,小葱就连连说,好棋,不错嘛,还能看到这一步。我更显得得意了,原来下棋也不需要全懂嘛,随便走两步就能得到夸奖,甚至有可能误打误撞就将了对方的军。


总之,我尝到了甜头。


这就很像别人说,不会打牌的人,有可能上桌比那些熟jio还要胡牌胡得快,除了牌技还讲究一个火好不好,火好就哪怕是稀里糊涂地,也能一摸就摸个好子,把把胡。

当然,我牌技很烂,出子也慢,但凡我有火,摸得到好子,也不怎么醒目,又把好子打出去让别人胡牌。


只有我朋友们喊不到jio的时候,忍气吞声要我陪着她们打几圈,如果那些快jio被鬼遮了眼跟我坐上一桌,那她们安之(赤壁话,形容“做好打算”)等到血之翻,女生穿高跟鞋的要把水泥地板跺穿,虽然我一看就是送钱的主,但是她们宁可不赢这个钱。


我抹麻将的次数不多,所以很庆幸地,被我气到的人也能数得过来。

那天过后,第二次把棋盘拿出来就是清明假期的第三天,我两个弟弟,以及我其中一个表弟的女朋友来的时候,这回小葱看我会走棋了,要我和我表弟下一盘,我实在是很乐意上这样的场。


我弟不是很会下,看起来和我差不多,走的每一步棋都不知道意义在哪里,两个菜鸡互啄的场面,小葱反而在一旁为我弟呐喊助威起来。


葱:“来,弟弟,我给你支一招,马上就能将你姐的军,反正她也不会知道你走这步棋,是什么意思,她看不出来的。”


然后很欠打的样子看着我,我也不恼火,输了也没什么好丢脸,反正我自己连半桶水都不是,我弟也和我差不多。


一盘棋下来下去,居然也下成了和棋,弟弟们很快喊着回去了,都走了,我就拉着小葱要他陪我再下一盘,我还没酝过味来,他马上双炮将,我死棋。

我一下子有点恼火,要悔棋,小葱看了我一眼,好像知道我恼火是必然的,于是任由我悔棋,可是我不管怎么悔棋,我都不懂思考。

我连哪些棋子不能出皇宫,哪些棋子自带什么优势,甚至有时候我常常还把他的棋子看成我的棋子,他提醒我几次,要我撕纸板记下来。


再甚至看小葱的眼色和脸色下棋。


假若我挪动了这步棋,小葱脸上露出惊讶又甚至带着点了不得的样子,那我就知道,这步是稳的,假若他露出来是很无味的,甚至有点想摇头的意思,或者没控制住自己,说了一声很短的啊-,那么这步棋必定是丢了手,我就赶紧又悔棋。


直至,小葱看不下去了。

他突然带着点严肃的表情,看着我说,“你好像并不是真的想下棋,你只是希望我能夸奖你,你总是走一步看一下我的表情,而完全不去思考这步棋到底该怎么走。”


葱:“诸如下棋,再说到别的事情上面去,也有类似的,你做有些事并不是发自你内心真正想去做,而是你做给别人看。”


葱:“你为什么要这样呢,说到你自己,你能有什么乐趣,说到下棋,你完全体会不到下棋的乐趣,说到我,我相对于你来说,是会下一点,下棋的时间也更长一点,这样导致我和像你这样的初学者下棋是没有什么乐趣的,就算我赢了我也不会觉得很开心。”


葱:“我陪你下棋,是希望你真的想下棋,而不是很不认真地,很随意地乱下,如果你下次还是这样的心态,那我不会陪你下棋了。”


我有点发懵了,前几天还夸我的,一下子.....

但是这一针见血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进去了,我点点头,然后思索他说的那些话。


那天过后的第二天,白天我和小葱说,今晚也陪我下盘棋吧,他说好。

于是从那天开始,隔三岔五,我们晚上都要下一盘棋,哪怕十一二点了,也要下盘棋再睡。


很自然的,我沉下心来去看棋,去研究走法,去观察他走的每一步对我的威胁,再到,我要怎么调动多个棋子对他发起进攻,我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也瞻前顾后,深刻体会到每一步都很关键。


但是他也不摧着我,有时候用手指指这个棋子,连到另外一个棋子,我马上意会,忙退回我那步,他也不烦,反而说我领会得很快。

直至最近的一天,虽然小葱有提示我一回两回,但是我也赢了。


他一次一次地发自内心地夸我。


葱:“对了,你居然能想到这么走,很巧妙啊,好棋,不错。”

葱:“啊,今天你居然能看到两步棋了,下回你弟再来,能直接把你弟给秒了。”

消:“那阿旭来了呢?我是不是也能直接把他秒了?”

小葱思索了几秒钟。

葱:“差不多吧,也不一定,但是胜算很大呀,不错不错,长进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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