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姐姐他们自驾前往浙江，一个他们从未去过的地方。不是去旅游、不是去探亲，而是去寻找出路、寻找出口、寻找希望！
姐姐们走后，妈妈在厨房心酸落泪、嚎啕大哭。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妈妈那么伤心难过，还是十年前爸爸离世的那段日子。看着妈妈双眼通红却努力在抑制自己的泪水，我紧紧地抱着她，告诉她“难过就哭出来”，她像个孩子被理解和允许了一样，眼泪决堤一般涌出来，身子在我的臂膀里抽动着。我不去劝慰她“别哭了”“别难过”，而是陪着她一起落泪。
在那一刻我终于懂了，无论妈妈生养了多少个孩子，每一个都是她心尖上的肉。无论我们多大，三十、四十或是五十，永远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随着我们一个个长大离开，以及爸爸的离世，如今终日陪在母亲左右的，只有外婆一人。
外婆今年98了，和妈妈一起，小心翼翼地躲过了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两次严重的“新冠大感染”，可是仍旧没逃脱今年6月份的这一场。
“阳”了之后，生命力顽强的外婆一点点好了起来，但身体已大不如前，走起路来颤颤悠悠，像是随时都会摔倒。最近她常常靠在沙发上感叹：这个“热烧病”怎么会那么厉害？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力气，坐也坐不起，站也站不起！
昨天上午外婆就吃了很少的一点饭，往常爱吃的菜也突然不想吃了。她跟我感叹：不行了，这是要断“衣禄”了（命不长了的意思）。我宽慰她说，可能是因为姐姐们要走，她心里难受所以才这样，她摆手说”不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沉默了一会儿，外婆接着说：“98了，这是一道坎儿，不知道能不能过得去……”“怎么就过不去了？”我赶紧说，“人家网上有些老人活到一百多还活蹦乱跳呢！”外婆笑了笑，没再说话。
我搂着外婆，给她揉腿、揉背，明显感受到外婆身上基本没什么肌肉了，出了松软的皮，就是骨骼。尤其是她的手背，像是好些条弯曲的“蚯蚓”被一层干瘪的皮包裹住。在外婆身上，我明显感觉到了什么是衰老。
昨晚临走时，我拿出手机，想和外婆合个影。外婆看到镜头里的自己，惊讶地喊到：“哎呦，我的妈呀！怎么成这样了？太丑太难看了……你看这眼睛，瘦的眼皮都塌陷了，眼睛都没了……”
在那一刻，我意识到我错了。我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举动会给外婆带来那么大的冲击。我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合影，却不曾想更加让外婆看到了自己的“衰老”。外婆的话语里，看似是对自己相貌变化的那种惊讶，其实也隐藏着某种对死亡的恐惧。
昨晚忙着离开，依依不舍地和外婆拥抱道别，答应外婆去昆明办完事情后回来看她……此时此刻，我已泪流满面，我不知道我要办的那件事，和用心陪伴年迈、孤独又有些恐惧死亡的外婆，孰轻孰重？我不知道我这一去，是否真的能兑现半个月后回来看她的诺言？我不知道，昨晚的那一别，是否会成为永别？我甚至在想，这次为《创造幸福家园》课程专门回来，会不会只是宇宙借由这样一件事情，让我有这样一个机会回来陪伴母亲和外婆？
从小到大，我都在忙着离开，不是因为学业，就是因为工作或自己的小家，从来没有一段专门的时光，是用来陪伴母亲和外婆的。每次匆忙离开，虽有不舍，却也没感受过如今天这般如此强烈的“离别”。
过了这个暑假，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坐在外婆身边，拉着她的手，感受她的温度，抚摸她的后背，听她讲过往的事情。
听妈妈说，在她才10岁左右，外公就离世了，外婆一个人带着她们姊妹六个，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沧桑走到如今。可想而知，在外婆身上，一定有很多很多了不起的故事，有苦难、有泪水，更有一个女人的坚韧、顽强和不服输。
从如今外婆那张沟壑纵横却依然清秀干净的脸上，你会知道什么叫“美”；从她虽然瘦削却依旧直挺的背上，你会知道什么叫“倔强”和“不服输”。
虽然从小是外婆看着长大的，我却从未像书上所说的那样，依偎在外婆身旁，听她讲过故事，一次也没有过。我甚至都没问过外婆，外公是怎样一个人。
此时此刻，我内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声音：我想在所剩不多的暑期时光里，每一天每一天，拉着外婆的手，听她讲过往的故事！
我不想错过，更不想留有遗憾！如果这是我此生能够陪伴她、聆听她的唯一一段时光，那就让我心安此处，用心去聆听和陪伴吧！
2023年8月4日
于鲁甸瓦厂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