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好似换了天地，整个宅子都活跃起来，女人的叽叽喳喳声和婴儿的啼哭点燃了沉寂许久的欢乐。

　　程太太和吴妈带着香烛到了普文寺，自从安之一别，程太太从未踏足过这里，甚至是眼神都不愿朝这边多瞥一眼。

　　寺里的香火依旧，附近的善男信女往来不绝。

　　程安之坐在自己的佛堂静修。

　　程太太被领着，彷佛走过千山万水，站在门口看着与世隔绝的儿子僧人的模样，驻足不敢向前。

　　慧远法师真开眼，从榻上起来，邀程太太坐下。

　　屋内香味缭绕着，很是安神，一个人一个屋子，算是不错的待遇了，一个简单的柜子，一张桌子四个凳子，一张塌，一张床。

　　程太太环看四周，“冬天会冷的，这里不是朝南的屋子。”

　　吴妈听着眼泪框在眼圈里憋住了，“家里有火盆的，回头让小六儿送个来，眼看着就冷下来了。”

　　慧远双手合十，低头不语。

　　“前天傍晚屏儿生了，是个儿子，”程太太深深的叹了口气，“本不想来打扰你清修，可你到底是孩子的父亲，就麻烦你给取个名字吧，如果不愿意就算了。”程太太说了就站起来往外走。

　　“请留步！”慧远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只信封来，“我是个尘缘浅薄的人，还望府上的人多多保重身体，不必为一个无缘的人操心，凡事都是随缘的，有缘就聚，无缘就散，人的一世也是如此。”

　　程太太接过安之手里的那个信封。

　　“里面是两个孩子的名字，还有一封信，回去看了就知道了。”安之双手合十，似乎这些事情都在他料想之中。

　　“佛主保佑！”

　　程太太看着自己养育了二十八年的儿子，就这样淡然的下了送客令，不禁心寒起来。

　　没多久小六儿挑了火盆和一些书房用具送去寺里。

　　程太太在卧室打开信封，里面写了两个孩子的名字，

　　不孝儿安之已是尘世外人，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好在妻妾能陪伴左右以解我罪孽，妾生之子取名：晔，妻之女取名：晞，希望他们能替我承欢膝下，以慰父母之心怀。

　　另外一信交由母亲收管，若马无疆来了，请将信封交给美丽，切勿私自拆看。

　　程太太手里拿着那封蜡封的信封，里面薄薄的猜度着应该没什么话，但是又想到信之回来跟他说的话，心里忍不住朝坏的方向想，一时拿不定主意，又没有个商量的人，只得收起放在箱子底。

　　“老爷，咱们的大孙子有名字了，程晔，好听么。”程太太伏在程老爷枕头边悄悄地跟他说着，“现在还在月子里，等大些了抱来给你看看，长的像安之，眉眼像屏儿。”

　　屏儿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手抚摸着憋下去的肚皮，空空的只剩一堆松懒的脂肪浮在肚子上面。

　　程太太念着孙儿的名字朝屏儿那边走，心里想着，怎么就知道屏儿的是儿子，美丽的是女儿呢，难道安之会算？

　　“老太太来了。”奶妈先看到程夫人。

　　“姨奶奶醒了么。”程夫人问。

　　“姨奶奶醒了。”迎月在屋里出来，“太太，姨奶奶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我来瞧瞧。”

　　屏儿挣扎着要起来，可惜力不从心，又躺下了。

　　“你先别动了，养好身体才行，孩子有名字了，叫程晔。”

　　屏儿点点头，脑子里乱乱的。

　　“是孩子他爸给取的，”程太太说着，“你是程家的功臣，辛苦了，好闺女。”

　　屏儿摇摇头，汗湿的头发，黏在鬓边，“我想自己带孩子，行么。”

　　“自己带，怎么行，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啊。”程太太有些担心，“奶妈经验多，带孩子顺手的，你刚生产，身子还虚也没有经验啊。”

　　“没有经验我可以问您啊，您都养了三个孩子了，还有迎月也可以帮我的。”屏儿有气无力的说着。

　　眼看着自己就要失业了，奶妈却不敢有什么意见，她知道程府一向待人温厚。

　　“我先带着孙少爷，等姨奶奶养好了身体再给您自己带，好在我离的不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只是我先落个人情，大少奶奶若生了，我是定要做奶妈的，可不许请别人了。”奶妈心里盘算着美丽是做惯小姐的，她应该是需要奶妈的。

　　“呵呵呵呵，既然这样，那就不好意思了，奶妈这些天辛苦些，到时候我们一并谢了。”程太太看是熟人也就应了。